宫老主子了,没人为她做庇护,湛湛心头有些发慌,砖甸子里的凉气也一阵一阵的往她膝盖里钻。
“说说吧,”太皇太后的质问沉沉压了下来,“好好走着道儿,怎么就遇见郝中堂家的公子了?”
湛湛额头俯下身,手背垫着额头枕在地砖上说,“回太皇太后,用过晚膳奴才同王爷在西长街遛弯儿,期间万岁爷传召请王爷上养心殿议事,奴才回漱芳斋的途中,过百子门的时候遇见了郝大人。”
“这么说是偶然遇见的了?”太皇太后又问,“哀家听说你跟郝家公子之前有过婚约?”
这就是旁敲侧击的问她跟郝晔的这次见面是不是私下里相会了。
湛湛的额头微抬,又落下,“回太皇太后,奴才之前听长辈们安排是跟郝大爷有过婚约,后来有幸得两宫老主子垂青,把奴才许配给王爷做福晋。今晚郝大人应该是当差路过百子门碰巧遇见了奴才,否则奴才与郝大人毫无联系,是万万不可能遇见的。”
郝晔说他是专程在百子门上等她的,可是她不能把责任推给他,关于造成她跟郝晔之间纠葛的原因,这当中牵扯到太多的因素。
太皇太后心里仍旧存疑,“可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因为你打起来总归是事实,真要追究的话,哀家是罪魁祸首,当初点头同意了你跟允颀的婚事,反而拆了另一桩姻缘。允颀福晋啊,你不必吹喇叭扬脖起高调,捡漂亮话说,你同哀家说实话,哀家恕你无罪,对于当初这件事情,你对哀家可有怨怼。”
太皇太后知道她怕,那浑身抖琵琶的样子,魂儿都要出窍儿了,可是她没有摇尾乞怜的姿态,“皇祖母,奴才没得选,朝廷也没得选,您这样的决定是最合衬心意的结果。”
此言一出,太皇太后跟太后的脸上都流露出惊愕的神色,殿中那抹影子微微发着颤,塔尖似的红樱头冠却稳居于她的发顶,巍然屹立。
话至此差不多已经挑明了,当初太皇太后也是听太后说,诚亲王的婚事皇帝有所过问,继而推断出皇室跟马佳氏联姻背后可图的利益,故而下发懿旨成全了皇帝的布局。
现在削藩的局势愈演愈烈,当初皇室挑选湛湛作为诚亲王福晋的目的已然是个公开的秘密了,所以有个关键性的问题,太皇太后不得不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王爷告诉你的?”
湛湛冠顶的项珠偏转,折散出光泽,“是奴才跟王爷大婚当晚,自己推测出来的,皇祖母,云贵总督居心如何,奴才不宜妄断,而我马佳氏一族忠心贯日,唯朝廷马首是瞻,所以当初您的决定,奴才并无任何怨言。”
太皇太后彻底看清了她这位孙媳妇儿,别看是个姑娘,不涉足朝堂政事,怀里却揣着镜子,心里异常亮堂,什么都明白。这番话也是代替除云贵总督之外的马佳氏表明决心,要从头到尾依附于朝廷的羽翼之下。
“你能这么想,哀家很欣慰,”太皇太后稍微放缓了语调,不过言辞间还是一股严厉的势头,“皇家能把你们马佳氏抬得有多高,就能让你们跌得有多惨,你要记得今儿个自己说过的话,当初择选你做诚亲王福晋也并非像你所说的那般,完全就是没得挑,云贵总督充其量也过不是有几个兵马,万岁爷也未必全放在眼里,不为旁的,就为咱们皇家的颜面还有你们马佳氏的前程,往后去你要更加恪守规矩,今晚的事情哀家姑且当做是意外,不再跟你过多计较,可既然事发了,就少不得有些妄口八舌的奴才,人前背后的议论,这段时间你就暂且在宫里住下,陪哀家上佛堂里礼佛学经,当做对你的惩罚。”
太皇太后看着她肩头俯得更低,几乎与地面持平,心里也渐安定下来,不管她跟郝晔还有没有藕断丝连的情谊,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湛湛心中识大局,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把朝廷的关照作为马佳氏一族的保命符,她就不敢越界,做出出格儿的事情。
一边思量着,无意中触碰到腕间的那串十八子的佛珠,再看向地间跪着那人,太皇太后心生不舍,打外间叫进梁仙儿入偏殿,梁仙儿冲立在落地罩旁边的诚亲王鞠了躬,“奴才得进去了,三爷同奴才一起?”
诚亲王摆手,“只当我还没回来。”
这是要隔着门扇偷偷瞧自己家福晋呢,梁仙儿一笑,又福个身往偏殿进了。
湛湛跪的时候有些久,梁仙儿搀扶着才勉强立了起来,太皇太后一颗一颗抚着佛珠,瞧着她腿打瘸,真心有些心疼这个孙媳妇儿,若不是因为云贵总督跟朝廷之间的矛盾,她何至于针对这样一位伶俐有才情的小辈儿人。
太皇太后深知太后一向是待见湛湛这个儿媳的,于是便关照道:“哀家的话说完了,太后有什么想说的话么?”
太后从不过多关心朝政,她也是渐渐才得知这桩婚姻被促成背后的玄机,跟明码标价的利益相比,她更关心的是背后的人心冷暖。
见她招手,湛湛慢慢的趋步上前,太后抬手前前后后帮她掸去她肩头的细灰,方仰面道:“湛湛,你告诉额娘,你对咱们家三爷有没有感情?”
仔细留意的话,太后的眉间总笼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