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由良辰真要当上服务员,就不可能成为霍子安,更别说在报纸上露脸了。她考虑再三,终于以半是哄劝、半是命令的语气道:“儿子,这身衣服很漂亮,但咱还是别穿了。厨房工作苦是苦,到底是正路啊,咱不做服务员,回厨房去!”
由良辰没有立即回答。对他来说,做服务员,还是做厨子,都是同一回事,哪个他都没兴趣,哪个他都无所谓。他转头看了看霍子安,却见到了霍子安紧张的神色。
由良辰开口道:“嗯,这衣服我也穿不习惯,要不,”他随手解开了上面的几个扣子,“我还是回去练摊儿吧。摊煎饼没那么多麻烦,想穿什么样儿穿什么样儿。”
孔姨大为恐慌,忙道:“不成!不准再去摊煎饼了!呦,别脱了,仔细着凉——”
“厨房也憋屈,人多活儿杂,我的手都没一块好rou了。”孔姨看由良辰的手指,果然都是新新旧旧的刀痕,心都揪了起来。
霍子安赶紧在旁边插了一句:“这就算不错了,起码没有烧伤、烫伤、触电……”
孔姨心惊胆跳,横了子安一眼,“别吓唬我,厨房哪有那么危险?儿子,你说呢?”
由良辰不语。做到这个份上,他已经很难为自己了。面对孔姨的强势控制,他一直是能躲则躲,既不跟她起冲突,也从不跟她诉苦求助。他跟孔姨一直保持着脆弱的平衡,并且很怕会打破它;现在,为了不想霍子安为难,他小小地踏前了一步,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霍子安自然看得出来。他不由得大大地松了口气,由良辰肯配合的话,要收伏孔姨还不手到擒来。
孔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的算盘打得咚咚响。她当然知道两人在联手诈她,但儿子多少年没跟她撒娇了,这么露出一点脆弱,她的Jing明强干都化成了水。而且,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由良辰待在霍子安身边的,比起他那一票玩摇滚、练摊子、不着四六的朋友,子安要靠谱多了。
于是,她就顺水推舟地应了。应是应了,但她心里另有打算:厨房的工作毕竟又累又危险,儿子看起来也不是那块料,霍子安不是说了吗,冰淇淋不是给厨师,而是给餐馆的,与其在厨房受累,还不如直接把餐馆收了呢。于是她下了决心,准备坐享其成,等什么时候霍子安挣了个冰淇淋,她就横插一手,磨着他入股!
孔姨走后,霍子安凑上前去,帮由良辰把扣子一个个系上。由良辰能闻到霍子安身上的气息。他一度以为,厨师都是汗津津、油腻腻的,手上都是大葱和蒜味,但霍子安每天都把自己打理得很整洁,身上有一种类似可可粉的苦香,也不知道是洗手皂的气味,还是他刚摸过某种香料。因为这个气味,由良辰突然意识到霍子安靠得太近了,他一抬头,子安的眼睛就在跟前。
由良辰不由得感到了尴尬——他可以跟人勾肩搭背,但不太跟人面对面靠那么近的。
而且,子安的眼神跟往时不一样,像一潭水,水影里没别的,映的都是由良辰自己。这潭水晃荡了一下,起了波澜,子安道:“你穿这身真好看。”语声里也温柔得很。
由良辰呼吸一滞,就想往后躲。还没动身,却见霍子安退后了一步,笑道:“不过光是帅没用,做服务员要随时说得出每一样菜的特点、配料、理念,就是说,我懂的你必须都懂。你先把架子上的《一万种香草的用途》啃了吧,中英法语都得背下来。”然后他摸了摸由良辰的头:“要用功哦。”
由良辰觉得吧嗒掉进了大坑里。霍子安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开始他是要赶自己走的,要不也不会定下什么竞赛,然后他又不想自己走了,费了大劲把他放在了服务员的位置里。要不是觉出了子安对自己的关心,自己又有点对不住他的好意,由良辰也不会配合他去跟孔姨斗智斗勇。
但要他背一万种香草,还不就是要赶他走吗?他自小学毕业后就没有背过超五个字的句子!
由良辰怒道:“不背。喂,我不做服务员了。”
霍子安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确实是辛苦了点,但你就努力一下吧。要不孔姨都同意你当服务员了,你要不干,还得回去跟她聊。”
陷阱!就是个陷阱!霍子安明明知道他最怕面对他妈了。孔姨是死活不让他去练摊儿的,要是再跟她解析前因后果,她又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安排他的前程,多半是逼迫子安把他收回厨房。但这算什么事儿啊?他压根儿就不想当厨师。
子安接着道:“由良辰,你就定下心来,好好学习。你不是教过我吗,母鸡不下蛋,就剁了吃rou。”他摸上了由良辰的脸,欢快道:“这块rou,看起来还蛮好吃的。”
由良辰觉得自己被坑害了,又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他拍掉了霍子安的手,沉着脸回到了棉帘里。
第18章 黑暗料理
这之后,由良辰不用在厨房里切菜洗碗,改为每天啃书。霍子安知道他生啃指定啃不下来,所以耐着性子,每天拿着食材和调料,一样样地跟他分析。他教他法餐的程序、礼仪、餐具摆放方式;他让他学习餐饮史,告诉他法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