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口子,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还是上次的那个朋友吗?”
我点头:“能给我开安眠药吗?”
吴医生推了一下眼镜,道:“你能……再细致一点地告诉我你们的关系吗?”
我不知作何回答。
“我的专业Jing神告诉我,其实你们的关系并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吧?”他笑了一下,眼角的褶子堆起来淹没了眼睛,“其实有时候在心理医生面前撒谎并不是那么明智哟。”
的确。
但是这位名叫吴大维的医生在我面前洋洋得意的样子让我十分反感。一脸站在制高点上俯视人的样子,所有的微表情都透露出“你的秘密隐藏也没用哟我都知道哟”。这种感觉类似于别人拿着一个问题请教你,结果等你认真回答了却“嘿嘿”笑着说“我只是想考考你哟”。
这种感觉使得我对他原本就没有多少的好印象全都消磨没了。当然实际上还是因为我看见他在走廊上收了一个病人家属的红包并且摸了一把经过的女护士胸部的原因。
从吴大维的诊所走出来,我发誓再也不来这个满地烟头的傻逼诊所了。要不是我的工资卡不够支付按小时计算的高级医师的看诊费用,你以为我会来这里?
我待在路边的一个小公园里抽烟。前段时间想要戒烟的人是谁我不知道。
后面隔着一道绿墙一对情侣在谈恋爱。
女的说:“你喜不喜欢我啊?”
男的说:“我当然喜欢你啦。”
女的说:“你喜欢我哪儿?”
男的说:“哪儿都喜欢。”
女的说:“那你最喜欢我哪儿?”
男的说:“哪儿都最喜欢。”
我走了。
上了地铁我接到了一通我妈的电话。
她有点犹豫的样子,那边大概是王叔在她身边,隐约听见他说了什么,我妈就开了口:“唐城啊,你上次走得匆忙,我准备给你带过去的吃的啥的你也没拿,你给个地址我给你寄过去呗。”
“不用了,”我盯着地铁电视上教你怎么保鲜水果的小常识看,“你自己和王叔留着吃吧。”
“这样啊……”她清了一下嗓子,“是这样的,你王叔有个儿子我上次告诉你了是吧?”
告诉我了吗?我没印象——就当作是告诉我了吧。
“我跟你王叔领了证……”
他们领证了?我还是没印象。
“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弟也老大不小了……”
白捡了一个弟我还。
“也是到成家的年龄了,他不像你,还是要正常地娶媳妇儿的……”
嗯,我这样的是不正常。现在不仅性向不正常脑子也不正常了,指不定哪天就上街砍人反社会了。
“女方要县城一套房,现在首付还差十万……”
我说:“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我就把卡上钱全部一分不剩地转到了我妈卡上。仔细看看还没有十万,毕竟我本来存款就没有几块钱,前段时间还给吴大维贴了近两万,现在想想就算是给路边要饭的我也不给他。
地铁刚好到了火车站这一站,一下子涌上来很多人,我被挤到了角落。这个角度刚好看见一个男人把手放在了旁边陌生女孩子的tun部上,女孩子指责色狼反被他骂哭了。出了地铁,看见几个年轻人挤进残障人士电梯,把坐轮椅的一个老人从电梯里推了出去还哄堂大笑,老人低头用手帕抹泪。走到外面过街的天桥上,前面的女子给了乞讨的老妇一袋馒头,转背老妇就翻了个白眼把馒头扔进了垃圾桶里。广场边上一个盲人在拉琴,有人经过放下五块钱拿走了琴盒里的一百块。旁边的小旅馆门口,胡子拉碴的大叔脸上带着恶心的笑拉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去。路上一辆出租和宾利撞上,衣冠楚楚的宾利车主破口大骂着下来找出租车司机的麻烦,交通堵了一整条路汽车鸣笛声不断响起,污言秽语直冲入耳。人行道上路人行色匆匆,一个穿着职业装高跟鞋的年轻女人突然面色苍白地倒在了地上,大家绕过她继续行色匆匆。
我调转了一个方向往回走。去火车站售票厅买了一张二十分钟后去海边的车票,然后一个半小时之后,我就到达了中国漫长海岸线的其中一个位置。
天气不好,海风很冷。
我打开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小张你好,
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处理一下后事,念在我们几年的同事情分上麻烦你帮我转达一下,谢谢了。麻烦你告知一下我母亲我的死讯,虽然她可能不太在意。帮我把现在租的那套房子退掉,里面的东西随你怎么处置,全部扔了也行。房东那里还有一定数量的押金,取回之后请你留下,当做我给你的辛苦费。
我的丧事不必办,坟地也不用找,尸首应该也不会留下,这样免了很多麻烦。
然后应该就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对了,我屋子里还有一只猫,请你帮我给它找个收留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