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天地。
他就这样看着她长大,看她一路从垂髫稚子长成如今的豆蔻少女。
思绪飘远,又收回。再看她时,其实还是能从这张脸上找出当年女娃的影子。还是那双清澈见底的翦水秋瞳,盈盈漾着水光,不动声色间俘获人心。眉如远黛,肌肤胜雪,双唇不点而朱。确如母亲所言,豆蔻少女如今出落得闭月羞花,宛若春日枝头的花骨朵,鲜嫩多娇。
只是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万人敬仰的镇国公府世子,她也不再是那个稚嫩年幼,无忧无虑的官家贵女。在这样的天寒地冻里,在这样深切切的大雪天中,千丝万缕的情绪如chao水般涌来,险些将他淹没,那感觉,像是狠狠握了一把雪。
看着眼前还在福身的少女,他胸口生了一抹怜惜:“沈姑娘不必多礼。”
他稍稍侧过头,长随陈禹便主动上前搬了把椅子请沈婉柔坐下,少女坐稳后,他又徐徐开口,声如碎玉相击,温雅低沉,“沈姑娘与我本是旧识,虽一别五年,却无需生分多礼。此番接入府中是为护姑娘安稳无虞,姑娘暂且住下,若有所需可向府里张管家提,尽管把此处当做自己家便是。若有事为难,也可来听chao轩寻我。至于日后是走是留,但随姑娘心意。”
沈婉柔静静听陆铭说完,端放于腿上的双手禁不住悄然攥紧袖口,她深深吸气,依然止不住心口处翻腾着席卷着汹涌着要溢出的感伤与感动。自家道中落、亲人一一离世至今,短短时日内她尝到太多人情冷暖,就连往日里最疼爱她的姨母也袖手旁观,天地茫茫,竟没有一所她的容身之地。
连日来累积着的情绪顷刻间爆发出发,她本以为自己的泪早已流干,本以为已足够坚强,可此时却是悲恸难忍,泪水珠串似的滑落,沈婉柔轻轻侧过头,抬起一边衣袖遮面:“实在对不住,让厂督见笑了,我往日……往日并不如此般的。”
陆铭留意到那小扇似的睫毛间莹润一片,知她是勾起了家破人亡的悲苦之情,心中一软,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从未哄过少女的他难得犯了难。
“陆府冷清,一人进餐难免落寞,若姑娘不弃,日后用饭便一起在这花厅用可好?”陆铭试着另起话头,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
陆府的确冷清,沈家姑娘来前,只有他一个正经主子。如今这刚失至亲的姑娘正处于莫大的伤痛和无助中,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陆铭愿意在这时给予她一些慰藉和关怀。
沈婉柔怔怔看着身前的一方缎面锦帕,洁白素净,其间隐隐有淡淡木香。
谁能想到,在外威名远扬、雷霆手段的东厂厂督,当今天子手中使的最好的一把利刃,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她感激接过,飞快地拭了拭眼角,顺从应下,嗓音细软:“自然是好的。”
陆铭颔首:“姑娘今日进府,怕是对府中不甚熟悉,等下让陈禹领路,去你的院子里瞧瞧,看看还有无物件需要添置。”
男人如斯细心,沈婉柔心中更暖:“多谢厂督。”语毕,她起身站好,又是盈盈一福:“厂督大恩,婉柔永记于心。”
陆铭闻言,面上神情一柔,摆了摆手:“去吧。”
沈婉柔便领着熙春和拂冬,随着领路的陈禹一道去了她在陆府的新居所——嫣然苑。
赐她嫣然苑,是让她笑口常开的意思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啦!撒花~
感谢大噶这么好看还来看我的文章!
擎天有存稿,所以会日更哒~
☆、馋嘴
嫣然苑虽不大,却胜在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北靠碧叶湖,南边就挨着陆铭的听chao轩,两座院落间修一条青竹小径,别有趣味。
屋内明显是经过用心挑选布置的,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步摇发钗,卧榻上的烟粉绣春兰锦被,窗前新折的两株腊梅,处处流露出女儿家闺中的细致温馨。
沈婉柔稍稍环顾一会儿,便转头对陈禹颔首说道:“屋子里什么物件都不缺,景致布局我甚是心喜,有劳你们了。”
陈禹始终垂手而立,态度恭顺:“姑娘哪里的话,都是些分内之事。”顿了顿他又道,“明日锦绣阁的绣娘便会过府来给姑娘量身段尺寸,量好以后便可为姑娘缝制新衣了。姑娘今日便早些歇息吧,若有事,可唤这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或者差院里的洒扫丫头去前院传个话就成。”
“多谢。”沈婉柔心中感动,便问了句,“厂督的冬衣可还备得齐全?”
陈禹便答道:“姑娘放心,大人的衣物都是名下铺子每季按量送来的,不曾短缺。”
“那大人可有破损需要缝补的衣物?”沈婉柔想了想,觉得平白住在他人府上总要有所答谢,她一无权势,二无钱财,只能做些寻常活计,尽些绵薄的心意。
陈禹闻言似是笑了:“大人是个喜洁的性子,衣裳每日都是要更换的,一件衣裳浆洗三遍后便搁置了,铺子里每季送来的新衣又甚多,故还有好些衣裳大人还未曾穿过,便也没有需要缝补的了。”
眼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