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立在廊庑下看着远方。男人腰背挺直,剃面熏香,面容沉稳清正,两鬓间微有些白发。他眉目间压着几道褶,目露疲态,虽如此,却足以见他年轻时的风采,必也是美男子。
老翁听管事恭敬喊这人“主君”,他也弓着腰笨拙地行礼。但是廊庑下站着的大裾男人并没有看向他们,他一径抬着头看远方。老翁和管事跟随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远方天边烽火冲天,傍晚的天边被照得晚霞一般瑰烂。
老翁只认得那是烽火台的烽火烧起来了,其余的便不知道。
管事能看出的也就比老翁强一点,跟自己的主君唏嘘搭讪:“烽火又点燃了?看来北方的战事更频了啊。还好吴国小国,那些大国不看重我们。”
那主君方才没开口,眼下却沉声道:“这烽火的意思是,周王朝的天子没有了。”
管事呆住:“啊?”
老翁不安地缩着肩,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了?
“周天子殁,吾观了整整一下午,不见新天子登位。恐天下将乱,大国诸侯问鼎中原,人人想要那位子……楚国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楚国大国,又无国君,何国不想趁此良机,从楚国分一杯羹呢?原本吴越开战,楚国作壁上观,那时楚国焉能想到,今日作壁上观的,也许成了吴国和越国?甚至为应付当前局势,吴越也许会停战结盟……
天下的局势,总是变得这么快啊。
楚国……楚国有丹凤台……丹凤台……
虞君沉默许久,对老翁说:“公子翕要你送来的信简呢?拿来,进屋叙旧吧。”
老翁跟这位虞君进了屋舍,恭敬地将卷起的竹简递出。小厮将竹简递给坐上主位的虞君,虞君打开竹简观看。一室沉默,气氛有点凝重,老翁吞吞口水,与男人攀谈:“虞君,您风采不减当年!老仆早些年曾见过您。当日您驾车,送家中女公子出嫁,红妆十里,还分了瓜果给我们这些穷人。老仆当年观看虞女郎的仪仗,看她风采,与虞君您一模一样啊!”
在老翁想来,同在姑苏,自己攀上这样大人物,多夸两句好话,大人物日后也许会照拂自己一二。
谁想这位虞君抬了目,皮笑rou不笑道:“当日送女公子出嫁的是我兄长,我兄长已于五年前病逝,家中主事者才成了我。你说的那位女公子,非我女儿,而是我侄女。”
老翁尴尬无措:“……”
这位虞君一目十行,扫完了竹简上的字,淡声:“你既替公子翕送信,便当知公子翕想和我虞氏修复关系。说实话,若非周天子薨,虞家是不会让你进来,我是不会看公子翕信简的。”
老翁隐隐猜出一些东西,讪讪道:“虞君何必将话说得这么绝?公子翕,也许流着虞家的血脉啊。人言追根问祖,公子并无错啊。”
虞君道:“是。虞家确实曾送女公子出嫁,将女公子送去吴宫,让追儿代吴国与楚国结盟。追儿当年之姿色,足以让当时式微的吴国交好于楚国。楚国果然与吴国结盟,楚王三书六礼,聘追儿为妻……那时多风采,谁又想到之后发生的事。”
老翁震惊,心想难道虞家女竟是楚国的国夫人?竟是王后?
虞家这么厉害么……这也太低调了。
虞君沉默一会儿,再道:“然十五年前,虞家就和虞追断绝关系,从此死生不复相见。追儿为护虞氏一族,心甘情愿被囚……虞家偏居姑苏,闭门谢客,只为保全家平安。我兄长郁郁寡欢至终,十余年不得见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提防天子……而今周天子终于……”
虞君目中浸了泪。
泪水顺淌,在满室昏暗烛光下闪烁。
虞君手握竹简,咬牙切齿:“天子终于死了!终于死了!死得好啊!”
他抬目看向前方虚空,泪与笑同时出现在眼中,诡异十分。而他畅快无比,高声:“今日府上办宴,宴请诸君,共饮一宿!庆周天子之死,庆我虞家终于不用再藏首藏尾,庆我虞氏终于能与、能与……公子翕联系。”
他目光迷离,喃声:“我只听说追儿生了一子,却从未见过。我兄长念了公子翕一生,至死也未曾亲眼见过自己的外孙……不知我何时能见到公子翕,见到追儿的孩子……”
虞家和天家的旧事,已经听得老翁心中怯场,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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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影在水,宿鹭眠沙。
丹凤台四面临水,至夏了更是chaoshi无比。
天边烽火映入晚霞,四方无遮盖山峦,虞夫人抱臂立在高楼中,静静观望那仍向四方传递的烽火讯息。她立在风中,背影清泠泠,衣裳飞扬。虞夫人纤细柔长,延颈隽秀。年华已近四十,然她容颜一径美丽恬静。
她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年岁使她红颜老去,然美人那穿梭岁月的风华气度,仍一次次使人流连。其风采,只有昔日大周的湖阳长公主可以一比。
然湖阳长公主早已隐居多年,虞夫人也被囚于丹凤台十数年。
侍女向前,为立在风中的虞夫人披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