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隆。”宇文彻面色Yin沉,“朕最信任你,原以为你能理解朕的苦衷,没想到……就连你,也不明白朕的意思吗?”
西凉与前齐,敌对杀伐,互不相让,战争连绵已有百年。宇文彻将两国统一,迁都建康,引发凉国上下强烈反对。宇文彻力排众议,不但定都建康,更重用一批齐国的旧人,予以高位。宇文隆嗫嚅,“那个,就是,我们好多人都抱怨,说陛下未免也太、太偏心了些。”说着,瞧瞧用眼角窥视宇文彻的脸色,拓跋弘和慕容青跟着跪下,埋着脑袋,大气不敢喘一声。
“好多人抱怨?”宇文彻居然放缓了表情,“阿隆,你说一说,都是谁抱怨?我又哪里偏心了?”
宇文隆老老实实,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您说我割了舌头喂狗,我也不说二话——我对陛下的心是诚的。但是,陛下您未免对那些齐人也太偏重了?我是讲心里话,陛下罚我就是,不要罚别人。”
宇文彻道,“不罚你,你想说什么,就说来。”
宇文隆道,“我们大凉灭了他们齐国,本就是陛下您的本事。我们凉国人,哪里比他们齐国人差了呢?但陛下您非要迁都,迁到那建康去,路又远,天气又闷热。咱们凉国好多人都说受不了那chaoshi,恨不得天天下雨。下雨也是小事了,就说这次讨伐土浑,凭什么他沈长平做大将军?不是我自卖自夸,弟弟觉得自己并不比他差,可您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听他的话。昨日他说商议,那我是有话直说的,我说,留着那些土浑人做什么,全杀了干净。他就不乐意了。陛下您评评理,我错了吗?不是他让我说话的?他不就是前齐的一个小小副将,您封他个官儿做,他就张牙舞爪,眼里没有我们凉国人了!”
宇文彻道,“抱怨完了?”
宇文隆嘿然,挠挠头,过了会,又道,“普折罗他们也不服气。他们一族跟咱们宇文部原本就不齐心。再说那个沈长平,他一个齐国人,要不是您把他救了,他早死在漠北。您还把乌洛兰家的女儿嫁给他!乌洛兰不高兴,换我,我也高兴不起来。”
宇文彻道,“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
宇文隆想了又想,道,“没……没了。”
宇文彻道,“你们觉得我偏心,也没错。”
宇文隆一愣,“啊?”
“我是对他们有所偏重,可是阿隆,你们总眼盯着什么凉国齐国,怎么就不想一想,如今这天下都是一国,你也好,沈长平也罢,俱是我大凉的臣民。朕唯贤是用。”
宇文隆道,“您的意思是,我不如沈长平?”
“沈长平熟读兵法,且年长你十几岁。他与我西凉征战时,你我还是稚子。”宇文彻扶起宇文隆,“阿隆,我登基这些日子有多为难,想来你也看在眼里。”
宇文隆道,“那是自然。所以,陛下让我做什么,我没二话。就是……”
“不光你,还有你们。”宇文彻命拓跋弘与慕容青坐下,“你们听着,既然是一国人,我为天子,那就要忘了什么西凉,什么前齐。其实,别说你们心里不舒服,难道以前齐国的门阀世家,就认同朕这个外来的帝王了?他们心中疑虑,闭门不出,尤其那些读书人,贤才大能,不得为我所用。沈长平在门阀中素有声望,朕重用他,是为国考虑。你们想没想过,眼下的情势,如果朕只用凉国人——或者干脆只用宇文部的族人,不用其他人,这么任人唯亲,不出几年,我大凉便是第二个前齐。陈玄如何覆亡,他的教训,难道你们一点都没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宇文隆转了转眼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我太钻牛角尖。可是,陛下你……就比如说,那个你藏在房里的齐国人罢,他咬你,你也不罚他。这又是为什么?”
宇文彻低声道,“那个人,是齐国一个很有名望的人物。朕搭救他,也是为了日后打算。再者,朕当日做质子,他对朕有恩,他流落土浑,朕不能见死不救。”
宇文隆一拍大腿,“原来对陛下有恩!那也是我们的恩人了。我错了,陛下你莫往心里去。您放心,以后谁在瞎嚷嚷,我就割了他的狗舌头。”
宇文彻道,“你且安静些。凉齐世代征战,其中恩怨,岂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走一步,看一步罢。行了,朕有事要叮嘱你们,你们听好了。”
千里彤云,寒风凛冽,细小的雪花不住飘落。
宇文彻手持大氅,柔声道,“月奴,我带你回去。回建康你家去,你不要怕。”
陈望之抓着衣襟缩在角落,看也不看宇文彻。他身上伤口渐愈,神智却依然糊涂,不开口,不认人,不是发呆便是昏睡。章士澄检查数次,发现他有中毒的迹象,更有甚者,手筋脚筋全被挑断,武功尽失,形同废人。
宇文彻唤了几声,陈望之只是蜷缩颤抖。没办法,宇文彻上榻将人拖进怀里,用大氅裹了,打横抱起,那人身体僵硬如石,喉咙间呜咽几声,满面惊慌。“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宇文彻道,“你大可安心。”
第6章
宇文彻坐在池塘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