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子前几日都送过来了,就按平日里常做的那几套下衣罢,要做得保暖些。”
那厢的人点完头,转眼去看李牧的意思,却又听段寻道:“李先生的同我做得一样便是。”
李牧闻言先是愣了片刻,后反应过来段寻这是替他将主都做了,又想一想两人今后要穿相同式样的衣服,便觉着有趣,在一旁兀自低头笑起来。
数日后成衣送到书斋,用檀木箱子封着,李牧将其打开,闻见一股熏香的味道,再仔细一看,竟是段寻的那一份也一齐送到了他这里。
来人只道:“段将军吩咐都送到先生这里来,您看……”
新衣的箱子便被搬进李牧的卧房,同他以往那些旧衣一道齐齐叠放在一处,纳入相同衣箱。
转日饭桌上说起这事,李牧道挑日子把衣服给段寻送过去,段寻却道:“放着罢,总不能老穿你的。”
他半晌才回味过来段寻说这话的意思。近段日子天冷了,shi衣干得慢,有的时候段寻从营中回来,衣物换下去洗,第二日再出门时便没了可供换着穿的,有那么一两次左右想不出法子,只得穿李牧的长衫外出。
两人这几件衣装做得极为相似,只在盘扣,领口,袖口这类细微处稍稍区别,李牧见不着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哪般模样,但他看段寻穿得好看,也就爱屋及乌地将衣服一齐喜欢了。
今冬似乎不比往年的冬天冷,雨下得少,风也少,临近年关的时节里日日都是晴朗天。书斋自年前十日就放了假,李牧得闲,同□□与厨娘一同出门采买年货。
他这头闲了,段寻却忙起来,大概是到了年底军中朝中的要事和应酬多,李牧夜里等人,由于心下安宁,等着等着竟是睡过去。
灯却还为人留着。
说起来倒也巧,自今夏以来,李牧的Jing神气渐渐好些,从前常困扰他的梦魇少了,夜里睡得愈发地好,偶尔夜中醒来,翻身时碰到段寻的胳膊,或是听闻到他的呼吸,凑过去,便又能很快入睡。
病也病得少了——李牧欲同刘家父子一同出门时,被道外头寒冷,莫要出去吹风吹坏了身子——他便将这话说出来,惹得刘老连连喊要不得。
“先生快别说了罢,这类话说不得,最怕现世报啊。”
李牧却不管甚么现世报不报的,他硬要跟着出去,谁人也拦不住他,便一再叮嘱着多穿些,穿厚些,最终领着人出了门去。
实则这一趟出来并非是李牧要赶着凑热闹,他寻思着想给段寻买点东西,却又拿不准这人还能有甚么缺的,索性就跟着到了集市上现看现想。
最终买下一对如意,全凭突发奇想地觉着名字寓意好。
想他事事如意,时时如意。
这天是年二十八,街市上热热闹闹的,李牧一行人从南市逛到北市,到了傍晚日落时分,便在北市的一处酒楼用晚饭。
他选的这地方很是豪奢,余下的三人却也不惊诧,他们先生每年年底都要做这么一次东,主仆一桌在外头吃顿好食——倒也不像是主仆了,更像是一家人。
席间李牧同刘会喝起酒来,刘老一开始还劝两句,后来想起这是过节,过节就图个高兴痛快,索性不再劝,坐在一旁安静地听两个年轻人扯些有的没的,脸上不知不觉也跟着挂上抹长久的笑意。
他们坐的是一楼的敞厅,斜对楼梯口与店门的位置,眼下往来食客愈发多起来,伴随着门口一阵阵喧哗。李牧与刘会互斟完酒的间隙,向门外投去一瞥,正好瞥见一抹相熟的身影,那身衣服还是前日自己替他穿上的。
段寻却没瞧见他,与一行人站在门口等了会,等到另一行人赶上来,才在店小二的引路下往二楼去了。
李牧眼睁睁望着人上了楼梯,引得与他说话的刘会也跟着望去,此时不知谁人在楼下招呼了一声段寻的字,段寻回过头来看,这才在一众食客中将李牧认出来。
李牧却转了目光,去看方才叫住段寻的人,一看之下发现此人眼熟得很,正是前些日子在淮水工事上碰过两次面的沈暮山。
再看段寻时他人已经下得楼来,站在沈暮山身旁与他说着话,其间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到李牧身上,李牧正想着不知这人看没看见自己的当口,就看见段寻拍了拍沈暮山的肩,随即朝他们这桌走过来。
沈暮山招呼着一同前来的人上了楼,段寻却硬凑在李牧身旁添了把椅子,把人和刘会隔开来。
刘会:“……”
段寻添了椅子还要添碗筷,李牧便按住他的手:“还是上去和大伙一块吃罢,哪有你这样把人撂下的。”
段寻不管他说甚么,闻到李牧气息间有股酒味,便问:“喝酒了?”说着去拿桌上的酒瓶,只在眼前看过一眼,转过头对李牧道:“这酒烈,你少喝一些。”
李牧推他:“知道了,上去罢。”
段寻站起来,又对刘会招呼完两句,颔首离了席。李牧前脚叫人走,后脚眼睛又跟着人一瞬不瞬地移,直到追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才堪堪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