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栋13号老楼里所有的人一样,很少有人愿意打开一个被尘封的地方。
这也是陆离推开门发现许秋来时,那样吃惊的原因。
一个只属于他的地方被人发现踏足,但他却并不觉得讨厌和排斥,反而想要与她分享,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是陌生的。
“你呢,你怎么会想推开那道门的?”他认真看向许秋来。
他是第二遍问这问题,许秋来有些懂得他真正想问什么了。
她挨着人对面坐下,给出一个比上次更深入的答案,“我喜欢一个人走楼梯间,单纯上楼下楼,机械的动作里,多出来的时间可以让我更专注地思考,就算锁没坏,我也是想打开看看的。”
陆离听罢居然笑了,也就在他扬唇笑起来之际,许秋来才发现,认识这么久,她竟从没发现过他牙齿里侧有一颗微尖特别可爱的犬牙,尤其大笑时显得天真又孩子气。他说:“我也是。”
“我十五岁来到这所学校,你们参加的比赛七年前我第一次参加,那时候,我就发现这个地方了。”
好吧,严格意义上来说,十五岁确实还在中二期。
秋来问他:“十五岁上Q大开心吗?都不用经历高考了诶。”
许秋来渡过十五岁生日时,中考刚结束,被季时安天南地北带着到处疯玩,芬兰滑完雪接着就去夏威夷冲浪晒太阳,她那时候酷爱户外运动,好像除了玩还什么事儿也不懂,那个时候,陆离就已经进到大学里了啊。
她原想着天才少年的大学生涯一定万众瞩目众星拱月,却不想陆离摇头,他坦诚道:“不太好。”
“天才”这一光环剥夺了他本应享受的青春期体验和娱乐权益,伴随天赋而来的,是长辈、学校、家族的雄心和企望。
超乎常人的智力是陆离与人相处最大的阻碍,他被放在神坛高高供起,可能会被人仰望、崇拜,或倾羡或妒忌,唯独没有人会以平常心待他,像普通人和普通人相处那样打骂笑闹。
“没有人会邀请我踢足球,虽然我也并不喜欢那种黏糊糊的高危运动。”他折了一根墙角生出来的狗尾巴草摆弄,漫不经心抱怨。
陆离这句话显得那么无关痛痒,但他的意思许秋来顷刻间便理解了,而且感同身受。
他们的寂寥正是因为太过与众不同,周边没有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人。太具前瞻性的思维不被理解,难以和常人沟通,独特的感受无法分享。
秋来比陆离更幸运的地方在于,她的父母拒绝了学校跳级的建议,也从不强迫她做任何事,一切任凭她的喜好。没有外在环境不断强调她的特殊性,给了她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和青春期。
这么一想,她大概可以理解陆离的性格为什么会是今天这样子了。
秋来想了想道:“我十五岁的时候,抱怨天底下怎么那么多笨蛋,越发特例独行要和他们区别开来,觉得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不配进入我的朋友圈。”
她到现在还能把中二期那些不可一世的内心活动记得清清楚楚,这么一看,当初如果不是季时安死皮赖脸,她整个青春期可能跟陆离一样,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不过到了后来我才明白,超常的智力不代表一切,在现实社会里大多数时候,世俗定义的成功是由综合素质,社会能力和意志来决定的。”
秋来没有安慰他,陆离也并不需要安慰,“虽然我没踢过足球,但我可以邀请你明天去游泳。”
她从包里翻出一小瓶防雾剂扔出去,“你上次借口泳镜水雾太多看不清不想动,所以我买了这个,我测试过了,挺管用的,肯定能让你游得尽兴。”
陆离那点感怀顿时都扔到了马里亚纳海沟里,生无可恋望天。
许秋来半拉半哄带他这么久,陆离的体测项目其实大都过了,只有游泳迟迟不及格,但已经足够贺教授感激涕零,好几次下课后表示想请秋来到家里吃饭。
但她做事有完美强迫症,决定送佛送到西,只有督促他尽快通过游泳考试,才能心安理得接受贺教授的感谢。
喷雾扔出去之后,秋来又从包里拿出秋甜的草莓酸酸ru,插上吸管喝一口,给电脑开机准备开工。
“好喝吗?”陆离从对面灼灼盯着她问。
她就知道。
秋来把整个书包翻遍,从包底找出最后一瓶,给他扔过去。
尽管这个口味让陆离有些芥蒂,但看在秋来亲自插好吸管递过来的份上,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们喝着一样的草莓味,咬着吸管低头,各自打开电脑。
许秋来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另一端,陆离也打开了明生制药的网站。他发现明生整个首页已经被人劫持了,被换上了扬尘日报的报道内容。
隔着网线,对方的访问内容被加密了,但到了陆离这个级别,不同黑客在他眼里就像是不同的树叶,世界上没有两个人会具备完全相同的行事手法。一些特征是无法掩饰也无法加密的,比如每人习惯发送的数据包长度、发送间隔,习惯通过多少级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