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不了。”
明台翘着脚挑起一边眉毛:“什么风向?”
“从四一二开始,您这是明知故问,组长。”
又是一阵乱拍门,黎叔一听就知道那是谁。一开门,明台拗了个潇洒造型:“呦。”
黎叔看他提着两瓶白酒:“……什么意思?”
明台窜进小院:“我来庆祝。”
黎叔关上门,仰头看他:“庆祝什么?”
明台比了个四:“庆祝重生。”
他一只手拎着两瓶普通白酒,一只手去捏黎叔的脸。黎叔条件反射拍掉:“没大没小!”
明台好奇:“你们是什么做的?就是杀不死,就是杀不干净。你们是什么做的?”
黎叔长叹:“你要在我这里吃午饭,我可没什么好招待的。”
明台迈着长腿自己往厨房走:“还有上次那个萝卜丝吗?我还要,要菜馒头和玉米面。咱俩喝一盅。”
黎叔看着兴兴走进去的明台。
他的孩子。
被别人如珠如宝养大的孩子。
黎叔一辈子信奉流泪不如流血,可是他突然忍不住,悲伤与愧疚没日没夜地折磨他,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暴发。
明台一回头,吓一跳:“这是喜悦的泪水?”
黎叔喘气:“你帮忙摆饭桌,我去准备午饭。”
明台的眼神追着这个又瘦又小的小老头,他全身的本能在不顾理智阻止地要亲近黎叔,他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明台问自己,为什么?
本能不回答他。
吃午饭时,明台帮黎叔满上:“来,我敬您。为什么,咱们知道。”
黎叔捏着酒盅:“你开车来的?”
明台挥手:“不是,坐电车。”
黎叔勉强喝掉一盅,明台狼吞虎咽地开始吃东西。
“怎么饿成这样。”
“大姐和阿香被大哥送回老家,二哥全力以赴伺候大哥,顾不上我。习惯了。”
“家里谁做饭?”
“阿香一走就剩老二能掌勺。老二不做饭我自己能对付几顿。下这么多年面条我才知道原来要等水开再下面,我说怎么我一下就成浆糊了。”
“家里没别人?”
明台满不在乎:“从小就这样,能自己做的事就自己做了。在上海不好意思麻烦小姑娘,出国之后难道指望老二。老二眼里心里只有老大。”
黎叔没再说话。
明台吃着吃着突然难过:“我不是来试探你,也不是来套话的。我知道我是军统特务,你应该恨我的。刚才有一瞬间我想着,你在饭菜里下毒我也吃。”
黎叔终于撑不住,老泪纵横:“你别这么说。”
明台含着一口饭吓着了:“我说什么了?你怎么了?”
黎叔把眼泪尽量吞回去:“没什么,看见你想起我儿子来了。”
“不是说找到了?”
“找到了。没法相认。”
“他不认你?”
“不,我没脸去认。”
明台沉默。他开始想自己的父亲找来他认不认。其实想这么多没用,说不定他父亲早就组建家庭。到时候如果有弟弟妹妹,他要怎么办呢?回去吗?不回去呆在明家,是不是有点贪慕虚荣?
黎叔突然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小明先生。”
明台奋力吞咽:“不要这么叫,叫明台就行。什么忙?我肯定要帮忙,就算……就什么都不算吧。”他脸上有愧意,“我是真心认为大敌当前,国共应该合作,而不是自相残杀。当然可能是很幼稚。”
黎叔克制住想抚摸他的冲动:“好孩子。我也觉得应该国共合作。所以,咱们合作吧?”
明台被他一声好孩子叫得动容:“嗯,具体要我做什么?”
黎叔想了想,下定决心:“实不相瞒,我们要和孤军营联系上,请谢晋元长官率队离开上海。胶州路那个地方,我们能力有限。一旦谢晋元长官答应撤离,得请你们帮忙。”
明台一愣。
孤军营。
淞沪会战国民政府军宁战不降的四百军人被公共租界当局缴械,扔在一处垃圾堆上困起来,四周拉上通电铁丝网。公共租界一方面害怕日军,一方面又害怕舆论,这些在淞沪会战中浴血奋战死不低头的军官们就这样被不尴不尬地“囚禁”。
国府没有一点办法。
孤军营实际上已经被遗弃。谢晋元长官丝毫不松懈,在垃圾堆上建立军营坚持训练,等待归队。
明台眼眶一红:“谢晋元长官……你刚才一提,我竟然一时没想起他是谁。伪政府曾经许他做陆军统帅,被他拒绝。可是我竟然……把他忘了。”
黎叔伸手,越过饭桌:“国共合作。”
明台握住他的手:“国共合作。”
诚先生随手一开枪,打在对面吊着的人的脚边。那人尖叫着躲,诚先生又一枪。那人来回跳,又哭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