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送你去巴黎北站坐火车去德国,德国有人接你,从德国进苏联。”
明诚心说这套路线我比你熟,我都送三个了。
他去泡澡,明楼去厨房烧开水,沏热茶。明诚泡澡出来,全身蒸腾着热气,脸色泛粉。他缩在毛毯中,抱着茶杯,垂着眼。明楼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僵了一会,明楼叹气:“这一年……我……”
明诚突然道:“你是不是眼镜蛇。”
明楼讶异地看他。
“我们一直都不缺叛徒。”明诚平静地看着手中的红茶,“顾顺章嚷嚷着中共有几个王牌特工潜进了国府,不挖出来将是心腹大患,又不说是谁。他只提过一个代号,叫‘眼镜蛇’,是最狠毒狡诈的间谍,王牌中的王牌。根据我们在国内得到的信息,几个特工都没暴露。眼镜蛇也没有。”
明楼看明诚。
“本来我资历低,这些是我是不能知道的。但是……今晚之后,烟缸小组,只剩青瓷一人。”
明诚很平静,平静得令明楼欣赏。
“我在你心中是这种形象?”
“不,您在我心中是最出色的。”
“烟缸有没有给你留下任务。”
“有。有一个。”
明诚的语气平淡而果决:“我会执行到底。”
一直下雪,到清晨依旧是墨黑的天。明楼开着车送明诚去巴黎北站。他戴着眼镜,专注地看向前方。明诚几次欲言又止。明楼祈祷他不要说出来,他真的究竟什么都没说。路灯一溜伸向远方,可怜兮兮乞求天亮一般。
天什么时候亮?
车驶出楼房区,平坦无垠的阔野尽头是更虚无的地平线。明诚突然害怕看到地平线,那迷梦般的寂寥仿佛宣告太阳再不升起。
明楼送明诚去站台。送行的人有很多,明楼冷静地站在人群中,没什么表情。明诚垂着眼睛,默默地往火车上走。他什么都没带,裹着大衣,孑然一身。明楼冲口而出:“明诚。”
明诚转身,明楼伸手搂住他。
搂得很用力,把明诚往自己怀里按。明诚吓一跳,一动不动。明楼抱着他,他听见明楼胸膛里坚定急促的心跳。
“抱歉。”明楼轻轻道,“我真的……非常抱歉。”
“大哥……我很骄傲。太骄傲了。谢谢您。”
雪花纷纷扬扬,隔绝了人群与噪音。一瞬间天地只剩他们俩,还有悠悠的雪。
明诚终究得上车。他靠着车窗,听见火车呜咽着鸣笛,长长地一声唏嘘。他一直往外看,看见明楼立在雪中的身影。火车启动,明楼下意识地跟了几步,停下。明诚望着他,他站在原地,渐渐远去。
上海也在下雪。上海的雪通常是雨夹雪。半融化的shi雪凄冷得惨烈。
明台站在路边读一张日文报纸。
上海的日本报社刊登了前日共主席佐野学在日本发表的一篇文章。文章激烈抨击日本共产党是历史的倒退,赞赏日本侵华是“日本对一个在文化上与自己相比极其落后的国家的扩张行为,符合人类历史进步的原则”。
明台日语学得挺好,进步神速。他仔细阅读每一个汉字每一个假名,仿佛不认得。裹着冰的雨水淋着他,淋着他的报纸。他面无血色,连呵气都没有,似乎失去温度。
明镜今天下班早,家里空荡荡。她叹气,淳姐还在医院,医生说不乐观。这段时间淳姐时好时坏,好了就回来做工,不好还得回医院。淳姐对于大肆消费医药费一直战战兢兢,她想活着,又怕白花钱惹明镜不快。她越是这样,明镜越是不好开口添人。这时候就显出家里人少的缺点。苏州老家明园的老管家只有一个女儿,叫阿香,从小在明家长大,人品是靠得住的。老管家想给女儿讨个前程,明镜答应了。明天阿香到上海,家里得去接。
明镜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夜色里,没开灯,只有发呆。
忽然听见大门响,门房的声音传来:“小少爷,你怎么了?”
明镜打开内厅门,明台全身shi透,面色青白,手里捏张报纸,踉跄着走进来。门房要去扶他,被他推开。明镜吓坏了,大声道:“明台?你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明台直挺挺站在玄关,全身淌水,脸上涔涔。明镜慌忙脱他的大衣。这呢子大衣彻底透了,重得像刑具,明台竟然一路穿回来。
明镜急得不行:“明台?你跟姐姐说句话,怎么了?”
明台看了明镜半天,用左手拇指一抹脸,带着浓重的鼻音笑起来:“姐……啊,我没事……”
明镜顾不上其他,只让他脱shi掉的外套。明台似乎站不住,摇摇晃晃。他比明镜高许多,明镜根本架不动他,马上把他拉到沙发旁边:“坐下,坐下。”
明台缓慢道:“我身上有水……”
“别管那么多了你这个孩子!”明镜心急如焚,奔回房里拿出大毛巾再奔回来,对着明台一通狂擦:“快擦擦干净,接着脱,我是你姐你怕什么!”
明台坐着不动。明镜想起来,开了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