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除了在去滨大学俄语这件事有些执著,其他的时候,乖巧又温顺,娴静又优雅,就喜欢安安静静在寝室看书,极少出门。
不像他,事事让余婉湄Cao心,不愿报备安全。
凭什么是他活着,余婉湄这样的人,却为他死了。
陈烟桥想到这里,眼底尽是Yin霾与嘲讽。
他的唇薄,年轻时不知何等傲慢,到如今的岁月里,仍然是言语辛辣半句不饶。
“你懂自爱吗?一个姑娘家,总缠着别人要访谈,独自一人去何家,不是往虎口里送么?跟陌生男人看日出,进出家门,我要是有歹心,你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倪芝慢慢站得笔直,一字一顿,“你家,要是不欢迎,我不来就罢了。”
她身上没有一丝柔软劲儿。
陈烟桥的手撑在膝盖上,插进鬓角的头发里。
汗就从额头顺着鬓角往下淌,又滑过脖子,流进汗衫里。
他斜睨她,语气淡漠,“随你。”
陈烟桥不再言语,低头欠了点儿身,终于按开旁边的风扇。
那风扇不知多久没清洗过,每片扇叶上都是灰尘,转开了噪声极大。
凉风裹着西晒的暖流,从他那头吹到倪芝这头。
倪芝握了握拳,又松了开。
“你知道吗?”
她语气平复下来,没有一丝一毫地生气,“我感激你,因为我在何家遇到危险,你答应我访谈;我感激你,在地震时候送我去医院;我感激你,愿意陪我看江边日出。”
她顿了顿,“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倪芝掷地有声,“没有人要成为你赎罪的道具。”
陈烟桥蓦地抬头,同她对视。
她那双丹凤眼里,不再是迷茫,清晰地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
倪芝抿了嘴,“你当然不是为我,换个人,你还是会如此。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余婉湄没有死,我不是为你脱罪,你自己想想,你还会用这样的态度来Cao心别人的事吗?”
谁都可能会,陈烟桥不会。
他年轻时候,何尝不是天不怕地不怕。
那时候和谢别巷想尝试欧洲教堂式的壁画,尤其是米开朗琪罗的shi画法,所谓“shi画法”就是在半干半shi的灰泥上作画,为的是让chaoshi的灰泥迅速吸收颜料的色彩。
哪有那个条件作画,两个人又自命不凡,自觉有艺术追求。
为了画一次壁画,两人提前准备好颜料和刷子,趁夜黑风高翻进去附近烂尾了三五年的建筑工地。
结果被几条狼狗追得丢盔弃甲。
颜料这些扔了不说,一路是钢筋和建筑废料,在月光下几乎看不清楚,若是被哪个钢筋插进身体,命丧于此都有可能。
谢别巷跑着摔了一跤,被刮的脸上脖子上全是血道子,陈烟桥压根儿不知道什么叫怕,毫不犹豫转身拉他起来。
幸好墙头拦住了恶犬。
类似的事情多了去了。
在山路上飚摩托车,就为了追求肾上腺素的快感。跟人打赌在坟地里呆一晚上,又或者是跟人打篮球争强斗狠,一膝盖跪地上骨裂了。
多数时候他去做这些危险事儿,都不会告诉余婉湄。
发个简单的“不用等我睡觉”的信息就当交代晚上行踪了,余婉湄次次要辗转难眠,等第二天跟他发脾气,他又哄她。
周而复始。
就像那天在江边,倪芝说的那句话,“看日出是什么借口,你年轻时候没看过吗?”打动了他。
对年轻人而言,这世界上每一盏路灯下都是明亮的,每一个街角都是宽敞的,每一个路人都是良善的。
正是他年轻过,他才不想看见别人走他年轻时走的路。
陈烟桥不知何时,掏了拿包长白山出来。
倪芝认出来,应该是她昨晚买的那包,几乎没瘪下去。
他面露疲倦,用夹着烟的手掩了面。
“坐吧。”
也不管倪芝有没有坐下来,叹息一声,“生命本就无常。”
“你没错,”陈烟桥低声道,“错的是我。”
害死余婉湄的人,不正是他么。
他指尖夹的烟灰燃的时间久了,掉落下来,在他黑色的运动裤上。
不知他有没有感受到腿上的温度,仍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跟石雕似的一动不动。
倪芝伸手到茶几上拿了烟灰缸,放在他腿上。
“给。”
陈烟桥把手拿下来,低头看了眼。
“谢了。”
她低了头,“你没错,我是该注意安全。”
他眼底漆黑,额前的掺着灰白头发的刘海垂落,挡了半边眼睛,里面仍有十年的枷锁未碎。
陈烟桥自己就是个矛盾体,他既排斥着世间的温暖,又想用他一点儿星星之火捂热人间。地震时候明明不关他事,他却要到学校里人流密集的地方去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