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窗外有些刺眼的阳光将他的脸照得滚烫。他起身到大厅,才发现段博延已经不在了。
王叔站在桌子旁,满面愁容地看着他。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的字体段清一见便认得,是段博延的。
段清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只觉得大哥近日有些不对,还以为是工作太过繁忙,看到眼前的情况,心里的警钟才猛敲起来。
“大哥呢?”段清强作镇静问道。
王叔显然也是刚明白情况,生怕实情会令段清收到打击,支吾道:“大少爷他,大少爷他去打仗了。”
段清的反应出乎意料地镇静,只是拿起信的手有些颤抖,他轻声说:“这样啊……”
段清打开信,内容很短,只是说了战事很紧,有旧友在军队里当差,便跟着去了,也能开开眼界。他嘱咐说店里的事物大抵都已安排好,麻烦王叔多为照看了。信的末尾还叮嘱段清要多注意身体。
一封体贴却让人读不出情绪的家书,段清握在手里,却像拿着滚烫的铁烙。他只觉得心凉了大半,一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段博延所谓的忙碌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从这里逃开,从他身边逃开的借口罢了。
王叔站在一旁,说道:“二少爷,您说这可……这可怎么办啊……”
段清放下信,把手搭到王叔的肩膀上,微笑着说:“没事的,哥哥想去就叫他去罢。这不是还有我在吗?王叔,你先去店里好么,我准备一下就过去。”
王叔急忙点头,说道:“对,对,您说的对。那我就先过去。”他说着朝门外走去,回头时看见段清孤零零地站在大厅里,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
段家终于只剩一人,但段清站在那里,却让他觉得一阵安心。段清虽带着赌气倔强,但依旧充满执着。或许他还在,段家就不会倒吧。
王叔安心了些,在彻底走出门前又朝段清鞠了一躬。他迈出门,头顶的寿绸还在阳光下飘扬。
段清目送着王叔出门,眼神留在大门口。他的情绪终于波涛般翻滚上来,他的心里只有四个字——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所以他从我身边跑开了。他知道了,这就是被发现的后果吗?他的哥哥为什么这么一声不吭地就把他丢下了?段清的心里升起悲凉,却又有种报复的快感。他痛苦了这么久,段博延终于知道了。他知道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害怕吗,愧疚吗?他的哥哥,他的顶天立地的哥哥,也是会怕这些东西的么。为什么他的哥哥都抛下他走了,他还要担心他呢?他的哥哥呢?也会担心自己吗?
门口的风吹进来,段清的眼睛被吹得干涩。他环顾四周,这空荡荡的地方空无一人。
我是一个人了。
段清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去,手里紧紧地攥着兄长的信,嚎啕大哭起来。他这一哭便要把自己身上最后那点天真哭个尽,哥哥不在自己的身边,他已经没地方可以撒娇,没人可以依靠了。
段清哭得喘不过气,最终变成一喘一喘的呜咽。他咳嗽着扶着桌子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水池边抹了把脸,庭院里阳光正好,他抬起头呼吸,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第6章 06
06.
分离的日子苦涩平淡,段清和段博延都采用了同一种方式来逃避摆在他们眼前的问题。
段清几乎是拼命地工作,过着每日重复的生活。他本就聪慧,店铺的生意也被他打理得出了些生机,虽是战争的年岁,这小城却也鲜被波及。
段博延的生活显然惊险不少,每当他真的走到九死一生的境地,眼前浮现的却又总是弟弟的笑颜。他有些看不清了。
“博延,你想回家看看吗?”程奕来到营房。段博延正对着家书发呆。
“又在看家书啊,你怎么有事没事就盯着这几张纸看。”程奕就是给段博延写信的人,他从外国留学归来,便直接任了军官。归国后听闻旧友的家中出事,便给他写了信。他本也是礼貌性地询问段博延是否要同他一道,毕竟段博延和他不同,肩上背负的太多。
就当他以为没有结果的时候,段博延的回信来了,信后没几天,段博延就直接出现在他面前了。
“你懂个屁。”在军队里待了许久,段博延说话也不那么揣着了。
“是是是,我不懂我不懂。不过看你天天看家书的,一定很想回家瞅瞅吧。唉你是不是在家里已经有姑娘等着了,那个,我记得那个叫什么来着。”
“没,我家里就一个弟弟。”段博延说着叹了口气。他和段清保持着书信联系,但他总怀疑这家书是王叔代写的,每封信字里行间的语气叫他陌生极了,可那字体他又绝不会认错,是段清的笔迹。
段博延明白弟弟猜出了他离开的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挑明,以最温和的方式维持着联系。不谈感情,不谈心情,只有家长里短的琐事。段清的每封信都冷静到让段博延连句保重身体都不敢加上,生怕自己说什么出格的话。
他是真的很想念自己的弟弟,却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