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上了岸才会意识到水的存在。
齐执工作之余那点可怜的时间,全被脑海里秦罗的影子占据:她在哪?她在干嘛?她过得怎么样了?
以及,她有没有一点点想他。
看起来是没有的。
他去微博上一一试了她可能用的昵称,找到了她,偷偷地用才注册的小号每天搜索她。他捡起了弃用了好久的知乎账号,删得关注列表只剩了她。连蚂蚁庄园里偷食的小鸡,而今都有了一些亲密的意味。
但她的生活里确乎是完全没有了他,也不需要他。
他的笑话在她微博转发的沙雕gif面前小巫见大巫,他以前觉得她不成熟又啰嗦的奇怪观点在评论区自有一群恶臭的男人追捧——不过讲道理,他们有必要挖坟到一年前???西瓜不争气,还不如微博上她点赞的那些猫会卖萌,整天就会露圆滚滚肚皮。她知乎的时间线长久而长久地停留在了几年前她回顾的外滩甜蜜,大概是换了个号。她的小鸡也只有在他刚满上饲料时才会随机光顾——他为此特意捐了好些钱,就为能多几个180g的饲料。
几年前她还拉着他种树,浇水浇得兴致勃勃,过了好久才跑来质问他,怎么一直是她一个人在浇水。甚至他还记得,她还几次试图和他绑定支付宝上的家庭,可惜早就失了效。
那些当初以为的幼稚和无聊,成为了沙漠里遥不可及的甘霖——她曾经是多么地喜欢他、追逐他,总不至于真的就离开了吧。
她曾像他身后的影子,稍稍有点阳光就会出现。他都不曾意识到,艰难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地去找她。隔了距离隔了时差,她总是在那里守候着他。
她是他的心安,是他的来路和归宿。
他一边死命地工作,一边时时苦涩自嘲这变了形的“子欲养而亲不在”。无法去想,万一他有了资格,而她不再回来。
她没有拉黑他,但她也没回复过他。一边是她明艳Jing致的朋友圈和碍眼的霸屏评论们,一边是他一屏屏的自言自语,比文件传输助手寂寞。
19年冬至,南城Yin雨,整个城市是死灰的冷绿。
齐执拉来了一个母校附近的项目,规模不大,胜在模式简单前景好,即将申报。一整个团队周末还在项目上紧锣密鼓地核数据整底稿,空气里的焦虑感快溢出来。
老板接了个电话,回来面色柔和了许多:“今天冬至哈,中午请大家喝羊rou汤。”想必刚被家里关怀过。
同事们一片欢呼——项目上大家连续吃了好久的外卖,看见包装袋都下意识反胃。
冬至,下雨,学校,羊rou汤。
宛如魔法开关,把他试图隔绝于工作的情绪一股脑全释放了出来——三年前的今天,他们一起喝的羊rou汤。
一时冲动。匆匆告了假——他拉的项目,缺席个团建问题不大。他隔了两年顶着风雨凭记忆往学校旁边的小吃街走。
行人臃肿着身体缩着头,在刺骨的寒风中静默了神色。头顶一排排伸出的晾衣杆,规整锈绿着,凝了一会齐刷刷抖水成溪流。
方砖还是老样子,一脚深一脚浅,污水把他西裤溅得斑驳。
原来的鸡公煲成了炸鸡店,她抱怨过这家咸得她都接受不了。
寿司店凋零开着,招牌好像缺了什么笔画。期末她和闺蜜图书馆抱佛脚时,好像会在这里吃——每次她和闺蜜自习完,都会绘声绘色和他分享江湖传闻形色故事。
左手边菜市场仍然昌盛着,可惜他们从没进入过。菜市场门口的果汁店怎么就变成了什么“蜜雪冰城”?她喜欢喝这家果汁——他的储值卡好像还有些余额,怎么店家就跑路了。
COCO门口还有学生在排队。她曾经给他列了好长好长的必点清单,什么微糖微微糖去冰的,他怎么可能记住,百香果那个确实好喝。
这家汤包店,他们互相以为付了款,险些坦坦荡荡逃了单,中午方才意识到又灰溜溜回去补,结果老板记得清清楚楚。
到了。
麻辣烫,里面还卖山东水饺,冬至的时候有羊rou汤。那天他爸给他打电话,嘱咐冬至了要带小秦去喝羊rou汤,他们来的就是这家。
下雨天,没什么人。店面还是老样子,或许桌子有翻新过,但仍油腻腻的。
他不由地有点嫌弃:怎么会带她来这种地方。
来都来了,他要了大份的羊rou汤。又循了惯例,去隔壁COCO点百香果,冬季没有,那就她好像推荐过的牛nai鲜芋什么的,勉为其难微糖吧。
温热,温柔,温暖。拿着nai茶回到麻辣烫店里,羊rou汤方才端了上来。
羊rou汤里几乎一点羊rou都无,白白的汤水里几个葱花灼眼。烘烘的热气扑上来,南城的冬天更加chaoshi。
印象里明明很好喝的,印象里对面是遮不住的惊喜笑脸。
他喝了一口就想吐出来,这两年他喝过的刷锅水大抵都比这碗不知道什么的汤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