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北望着单薄的几行字许久,字迹因为时间久远而略微泛着劣质墨迹褪色后的浅白,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她拿着廉价圆珠笔写下它时的模样表情认真又固执,斟酌半天,又小心翼翼地藏好,甚至连姓氏都只敢写一个字母,就好似在惊涛骇浪中仔细地打磨着一颗不属于自己的沙砾,在绵长的酸痛中渐渐包裹成一粒珍珠。
像是一颗遥远的星,经年之后,微弱的光终于抵达了终点。
其实他回到这个地方本意是想试探她。
上午他收到几份资料,经多方调查,会所出事的全部可疑之处都跟她脱不了干系,却又暂时没有任何切实证据,他不得不心生警惕尽管他不认为她这样柔弱无依的女人能真正威胁到他什么,可他介意她的心,介意她接近他的真实意图。以往他欢场作乐,今宵的甜言蜜语或许明早就抛诸脑后,哪管真情还是假意,他从未放在心上,可这次全然不同,因为他能感觉自己多多少少是真的动了心的哪怕他只付出了百分之一的真心,也由不得对方掺半点假。
从小到大,女孩子的爱慕对他而言从不稀奇,可他从未像此刻一般认真审视过。他从未想到自己此番旧地重游会碰巧看到这样的铁证,以至于他多多少少心生内疚她没有虚情假意,她是真的从十多年前就开始疯狂暗恋他,这些并非是为了接近他而编造的说辞。他心中的大石落地,紧接着便感到一阵忐忑后的酸楚自心窝漫溢,说不清到底是欣喜还是释然。
我及格了吗?谭佳兮捧着nai茶杯静静地凝视着他。
他低头专注的样子一如既往的令人心动,起伏的眉骨和英挺的鼻梁被光线斜斜打出错落的Yin影,连思考时嘴角陷出的细微纹路也似Jing心雕琢过一般漂亮。
嗯?沈延北被打断了思绪,茫然地抬头,迎上她洞悉的目光,难得地尴尬了一瞬。
你不就是来考我的吗?谭佳兮语气故作委屈,你怀疑我故意编的初恋故事,不是吗?
柯以辰小时候也是我们学校的吗?沈延北不知如何回答,歉意愈深,只得扭开话题。
嗯。谭佳兮点头,也不避讳,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他喜欢你。沈延北没带任何疑问的语调。
谭佳兮没有说话。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反倒对身边的人无动于衷。沈延北迎上她目光灼灼的眼睛,顿了顿又笑了一下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年纪小吧不瞒你说,当时我有认真考虑过跟他交往,但每次只要我一想到那些我幻想过的恋爱场景不是跟你一起,就会难过到真的哭出来。当时我跟他学钢琴也是为了能加入学校的艺术团表演节目,准备了好久,结果最后你根本没来看,于是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谭佳兮回想起这些事,自嘲地笑笑,明明很清楚地知道你不可能会喜欢我可若真正把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切断,心里还是会不是滋味。
那时候我都不认识你,你为什么就断定我不会喜欢你呢?沈延北从未体会过这样的心情,一来他自幼玩世不恭从未这样把恋爱当回事过,二来他偶尔能有好感的女性也不需要他费什么心思就能约到手。
其实我们见过不止一次,也说过话,谭佳兮垂着眸子,轻轻抿了抿唇,只不过你从来都没有记住过我。
什么时候?沈延北惊讶地问。
我们去吃麻辣烫好不好?谭佳兮避而不答,把喝了一半的nai茶放在桌上,眼神发亮,冬天就该吃很热很辣的东西!
好。沈延北心生怜惜,语气愈发温柔起来。
沈延北。
嗯?
虽然说起来感觉好寒酸,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小时候每逢冬天我路过这个麻辣烫的店,都好想和你一起来吃这就是当时的我能想象出的最幸福的事了。谭佳兮说完自顾自地笑了笑这些往事多年来一直压在心底蒙尘,反倒念念不忘,如今说出来,竟发现不过是个笑话,记忆轻易就翻页而去。
沈延北没有说话,也不觉得好笑他不喜欢她用这种语气讲这些,听上去就好像连喜欢他这件事也很可笑一样。
牵着她的手走进了麻辣烫的小店,夹杂着食物香气的热雾瞬间扑面而来,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好想知道你十几岁的时候约会会带女朋友吃什么?谭佳兮飞快点好两份麻辣烫,转头问他。
都说了我当时没有女友。沈延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想了想又说,如果当时你是我女友的话,我大概会带你吃法餐吧,因为环境会比较安静一些。
谭佳兮闻言,代入最初的自己想了想,怅然道:那我一定会很开心吧
你现在不开心吗?沈延北眉峰一扬,唇角勾出一抹不屑的弧度道,难不成现在的我还比不上那个未成年的小男孩吗?
谭佳兮低头笑笑,没有直接回答:是我比不上当年的我。
沈延北面露不解。
十三岁的我什么都没有,但那时候啊我相信自己能做自己的翼,也能做自己的桨,有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