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拿到解药后,他便习武,决定要一并肩负起李家的责任。
此时,泪珠却不争气地由指缝间掉落,李青在摇晃的马车中不停地哭泣。哭一哭,车身顿了一下,李家的老管家把身子探入帘帐,给自家的二公子递上一条手帕。
并不安慰,管家只是看他用力地抹泪。半年之内,父亲、大哥、与三弟先后离开,如今李家,当真剩他一人了。
「管家,你说之后,咱们家会怎么样?」
老管家踌躇了片刻,似乎不该在这时提起某些话,可李青既然问了,他便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公子,这话您可能不愿意听……车队离开祺国已有四日,而李熙公子的死讯不刻便会传回国内,咱们得先想法子把老夫人和小姐接出来。」
「你先进来坐。说仔细点。」
李青把他拉上车座,老管家弯着身子,尽量挪得远了些。李青却无助地挨了过去,泪眼婆娑地看他,慌到没了主意。
老管家被他看得也一阵悲从中来。他半辈子侍奉李家,转瞬之间,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记得当初三兄弟在宅邸中各自成长的时光,他的伤痛并不比李青来得少。
「……宴国有了李熙公子的尸首,便能印证他出身祺国李家的身分。不能指望宴黎交恶了,到这一步,恐怕两国联军已成定局。大祺的局势落入危急之中,而李家再待下去,难免被究责。」
「你是说,陛下不但抄门、还可能将我们诛连全族?」
老管家愣了下,表情忽地变得苍凉。李青问得天真,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却露出苦涩的笑容。
「您说……女君几时将李家放在心上?所有望族世家到这一代都不过如此!利用到什么都不剩、终逃不过被铲除的命运,她一女子,好不容易拿到这君位,是想把天下全收归自己手心里!」
李青呆呆地听着这番痛心疾首的话,确实,谢寻婉骗了他。他本来也不信任这位君主。也许,他本来是有一点点将大祺放在心上的,觉得要保李家,还是在祺国好。这一下子女君却成了他们首要的威胁。那要逃,他们当然得逃。
「可是,李家三方都得罪了,即便能早一步离开,我们又能去那儿呢?总不能躲一辈子。」
他的思绪清楚起来,不再哭了,但新的危难仍让他无法松开眉头。老管家欲言又止,他察觉到后便急急地拉住他。存亡之秋,李青亟需他人的意见。
「吾是有一计,至少能在战后保全一家人,只是──」
「你说!不管是什么、都先别顾虑了!」
李青心底焦急,这一句话也似让管家铁下心。只见老者沉痛地闭上眼,一字一句,把那不得不为的打算说给他听……
2.
烽火连三月。随着黎国出兵,宴黎两国的兵力于平堤山下集结。宴君苏少迟亲自至前线调度,从平堤山行军寒关北道、再由寒关北道至祺国境内的大雁陵,一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原本不被看好的宴君在沙场中杀出了「战帝」之名,连黎国国君都不禁欣慰,这未成的女婿算是没辜负了亡女。
中途亲信易寂嫣行刺,也被宴君的剑斩于马下。以孤马率千军之姿,一副面具遮住了苏少迟的脸,战帝在胜利中便无喜无哀。严厉的军法让所行之处的百姓免遭浩劫。人们以为他待民慈悲,国内的舆论也随之翻盘。都道苏少迟其实是位贤君,放在身边的南人一死,什么事都好了,老臣们看他越看越心服。
至于祺国,负隅顽抗,最终仍难躲过兵临城下的一天。
那日,艳阳高照。闲梦芳春已远、这夏仍在,花月好似正春风。满城飞絮混轻尘,混的是马蹄扬起的尘土。城墙畔的兰河不受烽烟沾染,岸边系着几叶木舟、兀自随着波纹上下摆荡。有笛声、亦有战鼓声声摧人,但战鼓先止了,剩下一群南国少年隔江犹唱。
祺国不剩一兵半卒,苏少迟不急着攻城,命士兵在皇城外扎营。他一人始终铁甲未卸地站在城门外,站了几个时辰,女君终于在宫人的簇拥下出城。
苏少迟第一次看见这位让他失去许多的女君。谢寻婉,比他想象中的模样年轻了许多。脱下皇袍,素雅得像个寻常姑娘,唯有腰间锋利的弯刀的映着眉宇中的丁点冷色,她走出人群,站到群众为两人空出的一块地方上。
足踏之处是放下的城门、与澄净清澈的兰河。身边是百姓的万双眼睛、和头顶上最后一面大祺的锦旗。她提刀,无声邀战,苏少迟应了她最后的自尊,拦住己方的兵马,独自上前。
天地为之肃静,战帝卸甲,身上所著是一套深红劲装。
「承让了。」
刀剑出鞘,谢寻婉一开头就采取守势,等待苏少迟主动进攻。苏少迟未有一言,提剑便一套「踏雪寻梅」,走的剑路是以轻巧著称。他先两步欺近对方,平淡地刺去,当女君提刀横挡,剑尖以刁钻的角度绕了个弯,直逼敌人面门。
女君轻叹了声「好」!起手那套桃花舞,将苏少迟逼开。她一挪动脚步,身周便是个无法靠近的圆。太极八卦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