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留人!”
一声暴喝吓了正要锁门的老门卫一跳。转眼一看,小老头登时乐了。
只见一少年头顶风中凌乱的发丝,怀中抱着书包,迈着虎步跑过来,只是那步伐怎麽看怎麽别扭,少年的表情也怎麽看怎麽扭曲……
老头笑眯眯道:“同学你这是来砸场子的吗?”.
少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道:“快……快别说了,再迟一点就真的会被老鸨当成砸场子,可别囫囵把我扔出去。”
少年脚步不停,顺势冲了进去。老头唤了一声。“哎,同学!”
“啥!我现在没空,签名等放学再说!”少年大叫,心里还乐着,放学谁还给你签啊,又没那麽蠢。
“我只是想告诉你鞋带松啦!”老头喊道,可少年已经跑得没影,他摸摸胡子,自言自语道,“可别摔着了。”
“怎麽回事,这小子可从来不迟到的啊。”
匡泽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心不在焉地拿着笔糟蹋语文书,眼神不住地跃过数个脑袋往走廊飘,“这都上课五分钟了,该不会路上出什麽事儿了吧?”
匡泽忧心忡忡。
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是一位老太太,快要退休的年纪却还生龙活虎的,是一个称职的找茬小……噢不,老能手。这节语文课恰好上到文言文。一群理科生在这种晦涩难懂,繁琐拗口的恍若离魂曲的屈氏楚辞面前,整班昏昏欲睡貌合神离神游太虚出太阳系……
老太太托了托鼻梁上快掉下来的无框眼镜,打算请几个同学起来朗诵活跃气氛,打破眼下死气沉沉的局面。浑浊的眼睛透过镜片扫视片刻,最後眼神停在後面唯一一个空位……的同桌上。
“匡泽。”老太太叫了声。
小伙子仍在梦游天姥yin留别……
“匡泽!”
陡然拔高的音调总算把匡泽惊醒,幸灾乐祸的众人先是一个激灵而後纷纷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匡泽压力山大,硬着头皮站起来。 平日里老太太对他不学无术泼皮无赖的性子素来就颇为不喜,奈何他身边坐着的却是第一学霸,性格温煦,为人又懂事,整个人犹如芝兰玉树。虽然这位置是她调的吧,本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想法,说不定芝兰就能把这块烂泥收拾咯,可老太太很快就後悔了。看到芝兰和烂泥好得形影不离蜜里调油的样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怎麽好像烂泥没被收拾,倒是芝兰就要被腐朽了?
老太太忙不迭想要补救,把芝兰召回,不再被烂泥荼毒,可惜被芝兰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理由是烂泥是我好兄弟,以後他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学习这点小意思啦……
最後看到芝兰成绩没被影响,烂泥的成绩也……没被影响,老太太对烂泥更加恨铁不成钢,对芝兰没法,只好随他去了。此刻发现匡泽神游,忍不住想要敲打敲打。
“读完这篇课文。”老太太对他道,“要求咬字清晰语句流畅有节奏有感情不能有错漏,开始。”
“???”
匡泽一脸茫然地看着书本,页面停留在孔子春宴图,他正试图给每个人脸上写一个安弋名字。
“怎麽,没听清楚吗?”
前桌的妹子看到帅哥为难就不忍了,不住小声道:“三十八页,屈原……《湘夫人》……”
匡泽感激地冲她一笑,妹子霎时间羞得脖颈通红。他唰唰地翻到《湘夫人》,故意耍宝地高声朗读:“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兼带摇头晃脑:“袅袅兮秋风……”
一甩根本不存在的长袖:“洞庭波兮木叶下……”
把书举起来:“登白……白……什麽……兮骋望,与佳兮兮夕……”
老太太拍桌子,怒道:“严肃点!笑嘻嘻的成什麽样!既然不会读,那就给我翻译下来!”
匡泽头顶三根黑线,看了下文,心道他娘的我连一半的字都不认得就叫我翻译,敢情是故意找茬的吧。
老太太继续怒:“不会翻译那就讲它所涉及到的背景故事!”
匡泽:“……”
全班人憋着笑,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触老太太的霉头。
除了某人。
“报……报告!”
门口突然闪现一个大喘气的活物。老太太转过头来,眯着眼:“小安弋,今天怎麽迟到了?”
“我……那个,路上……”
老太太打断他:“堵车了?”
“不是……”
“遇到老nainai过马路扶了一把?”
“呃……”
“还是遇到碰瓷的了?”
“……”
“既然不是不可抗力造成,不是突然的爱心泛滥见义勇为,更不是天灾人祸麻烦缠身。”老太太道,“那麽,你背一篇课文就算了。”
“呃……好吧,”安弋擦了擦冷汗,“背什麽?”
“就今天上的《湘夫人》吧。”
安弋:“……”,全班人默默给他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