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欧阳带着眼泪看着他。
欧阳大脑突然短路，不知所措，没想好该做出什麽反应，不知不觉脸上就已经带了笑。
“是我在引诱你吗？你还真是……”过河拆桥这四个字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说到最後一个字他嗓子已经哑了，忍着眼泪咬牙才能继续发出声音：“何必拐弯抹角。”
“未来”、“永远”这些东西，对肖玄那种男孩子来讲，无异於漫天要价。肖玄大概是觉得压力，打算提早放弃。
虽然想过许多次要狠狠质问他的话，但这个时候却都想不起来，嘴巴张了一会儿，他就只会说：“怎麽这个时候过来？我在煮夜宵，也帮你加一份吧。”
“即使不跟过去，我们还是一样可以见面的。我家里不同意，我也办法，这种事情不能勉强……”
肖玄直视着他，“老师，你不相信我？”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他本能关了瓦斯，再过去开门。
“不必想那麽远？”欧阳愣了半天，才有点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也许四、五年以後，我们早就分手了？”
“我觉得还是当面来跟你说比较好。”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红着眼睛瞪着他，“你直接说分手，不是更清楚吗？”
欧阳僵硬地看着他，却从他脸上找不到半点动摇或者迷惘，甚至愧疚的东西，肖玄看起来是那麽冷静又清醒。
只是，恋爱中的人都该是晕了头的，都像他这样，明知道现实不那麽容易，也还是会做做白日梦，都会怀着“永远在一起”的幢憬。
肖玄又站定了一下，过了几秒钟才开口：“老师，你还是辞掉学校的工作吧。”
而肖玄却一点不切实际的浪漫都不带，完全是局外人的清醒。
欧阳蓦然停下手，转头看着他。
欧阳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发胀，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发抖：“你真体贴啊……”
“老师，你还是不要去了。”
“什麽事？”欧阳吃力切着肉片，肉冻得太久了硬得过分，感觉像在削块石头。
欧阳哽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抖：“我一直都相信你。”所以你才对我说那麽多的谎。
欧阳打电话过去，要麽常常是忙音，要麽就是没人接。偶尔接起来，肖玄也说不了几句话，很敷衍地就挂了。
“老师……”
“老师，我是来跟你说件事。”
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门内是现实平淡的一锅烂青菜面，门外是他最希望又最不敢相信的那个人。
“我家里觉得不太合适，所以……”
欧阳有些忍不住，哽咽地：“到底，是你家里觉得不合适，还是你自己觉得不合适？”
“嗯？”欧阳打开冰箱又找了一些肉和蔬菜，把锅里那已经糊在一起的东西先盛出来。
一天一天等下来，欧阳终於渐渐知道不必再等了，他停止跟钟理不停地反复说肖玄，也不再一遍遍坐着拼命拨肖玄的电话。
晚上埋头做完工作，就打起精神煮夜宵，一点面线，一点青菜，放在锅里咕噜噜冒泡，发着呆站在那里等。
“我知道，我不会去的，我继续留在这里教我的书，”欧阳吸着鼻子收拾那堆切得淩乱却不会有人吃的菜和肉，“你回去吧。”
肖玄不置可否地“嗯”一声，进来随手带上门，跟着欧阳进了厨房。
欧阳吃惊地转头看他。
肖玄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他是十六岁这样多变的年纪，什麽东西都不确定，什麽东西都是随时会变的，两人可能真的连两、三年都走不过。
他怎麽会如此清醒？从头到尾都是。
肖玄没有躲避他的眼光，镇定地，“陪我去美国的那件事，当我没说过吧。你去的话，不太方便。”
“老师，你不要这样，”肖玄走近一步，作势要凑过去亲他湿漉漉的脸颊，他忙扭头躲开这种廉价的亲吻。
感情就是那样滑腻的东西，越是用力去抓，越是抓不住。
欧阳张了张嘴，又合上，静悄悄地没有声音。
欧阳想了又想，什麽能辩驳的，自我维护的话都找不到，只能小声地：“你真的很成熟。”
因为肖玄索性连学校也不去了。反正他肯定可以顺利毕业，只要不想来，就可以下来。欧阳明白他是不想见他而已。
“不是的，老师。”
那个一天不见面就撒娇说想他想得不得了，每天都要打长长的晚安电话才肯睡觉的肖玄，已经不见了。
“其实你已经不太适合再教下去了，我们的事情，现在他们都很清楚。身为老师，跟学生有这种关系，是不合规矩的，如果他们要辞退你，用这件事足够了，老师的名声也会受影响，引诱学生这样的说法……”
欧阳隐隐有些觉悟，他知道肖玄是在嫌他贪心。
肖玄明显冷淡下来，不再怎麽来欧阳家，连周末都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