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天气预报
镇委镇政府的职工都住在镇政府大院里。清早,吴畏去跑步时,镇政府职工们跳舞。这是跟县城里的干部学来的。书记和镇长说跳舞既能锻炼身体又能活跃政府大院的气氛,表示支持。开始跳的是交谊舞,大院里四分之一的人能跳,四分之三的人只能看,镇街上的人便议论:镇政府关了门男男女女搂着磨肚子哩。只跳过十多天就不跳了。又从小学请了个老师教扭秧歌。扭秧歌简单,对腰好,对有宿便呀什麽的也好。
八点吃毕饭,职工们有的到各村寨去,有的在院里办公。一到傍晚下班後,西排平房里老有酒场子,他们喝酒不用菜,吼着声划拳,有人就醉了,硬说他没醉。南排的平房里也响起了洗牌声,哐啷啷,哐啷啷。
剩下的人在夥食房看电视,从村寨回来的人提了半口袋核桃,那个拿了一罐子土蜂蜜,甚或还有碱制的雪里蕻,豇豆干,炸了的蚕蛹,半吊子腊rou,让夥房烙个锅盔,大家打平夥吃,看电视说的全是各村寨难缠事、龌龊事、异事和怪事。
看电视大家都要看天气预报,即便正忙着别的,双手在盆子里搓衣服,或後在蹲厕所,天气预报一播,就全停下来跑去看。会计崔姐说:人家北京雨大得很,咱这雨咋恁金贵!崔姐的儿子自去了北京上学,她才每晚跟着看天气预报,但她看的是北京的。
崔姐骄傲的是有一个好儿子。在大院里,所有的子女里,只有她的儿子去年考上了大学,她就最爱在人面前说孩子的教育,没人肯和她说了,就想儿子,想得伤心流泪。她拉着吴畏说,看到他就想起自己的儿子,还说儿子小时候总抱着她说你是风儿我是沙,潇潇洒洒走天涯,後来又说我是风儿你是沙,然而儿子远行了,她觉得她心中为儿子堆的沙就倾泻了。吴畏也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很受感动,对崔姐有了好感。
6、建材铺
过了几日,吴畏想起祁猫儿的工作问题还没解决,寻麽谁才能办咧?
葛泉家的建材铺在镇街和河甲东村交界的老槐树下,那里是个大土场子。大土场子显然不属於葛家,但谁也没在大土场上碾麦扬谷堆禾垛子,甚至也没人去那里和泥拓坯,推碌碡轧过芦苇眉子,建材铺就堆放着大量的长短粗细不一的钢筋,铝合金窗户,铁丝,小管子,模板和搭脚手架的钢管、包铁。大土场後是葛家院子,院子很大,有厅房和厢房,还有後院,院门是大铁门扇,吊着虎头大铜环,门头上写了建材铺三个字。大铁门十分沈重,开合时得使大力气,但似乎没合过,日夜敞开,没听说过有贼进去过。
吴畏从未去过葛家,一进院子,院子里竟然到处是花。沿着院墙根都砌了花坛子,栽种着蔷薇、月季、芍药、鸡冠、美人蕉和蒿子梅,而就在厅房的台阶上,厢房的窗下,又是铁架子搭起三层,层层摆着小花盆,里边不是种着兰草、金菊,就是开着红的紫的黄的粉的颜色的各种各样小瓣子花。忽然听到一阵狗的狂吠,见铁架子旁拴着一条凶恶的大狼狗,挣着链子冲自己扑腾,吴畏被吓了一跳。
葛泉在,葛满和一个夥计也在。葛泉坐在厅房的桌边,桌上的麻将牌还没有收拾,他好像在发脾气,一边训斥着什麽一边用手摸麻将牌上的条和饼,忽见吴畏进了院,赶忙站起来招呼。他说:啊吴主任来了!主任可是第一次来我这里检查工作呀,给主任沏茶呀!凳子呢,快把凳子拿来!吴畏听葛泉又称呼自己主任,不免有些失望,已经上了厅房的台阶,太阳从屋檐上落下来,就照着他半个身子。吴畏没有坐,说:刘老板,寻你商量点事情,误了你们的牌局。葛泉赶紧说:吴主任说的啥话麽?里屋请。说毕拉着吴畏进了厢房。
葛泉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褥单似乎是新换的,有洗衣粉的味道,不似单身男人脏乱的房间
葛泉和吴畏在床沿的两头分开坐了。吴畏在想怎麽开口提祁猫儿工作的事,却听见葛泉说:弟,哥一直想寻你呢,可政府大院不好进呢麽,你到来看哥了。吴畏说:怎麽不叫吴主任了?葛泉说:当着人呢麽,落人说闲。吴畏说:那来你屋里就不落闲了?葛泉说:谁他麽敢?却起身把屋门关了,说:“弟,我给你拿甑糕吃吧。” 吴畏一时竟不自然起来,站起了,又坐下,说:“我吃过东西来的”葛泉不说话,拿一对狭眼盯着吴畏。
吴畏浑身燥热了,鼻梁上沁了汗珠,却也勇敢地看了葛泉。葛泉就站在了他的对面,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光线。葛泉手伸出来,像要去抚弄吴畏光洁的脸庞,却在半空划了一半圆,手又托住了自己的下巴,停了半会,坐到了床上吴畏的边上。吴畏说:“葛老板。”葛泉说:“叫哥!”吴畏起头来,葛泉也在看他,两人又一时望着对方迷了也没了活。吴畏赶紧移开眼光说:“哥,你铺子里还缺夥计麽?”葛泉说:“不缺,咋?”吴畏说:“没啥。”葛泉说:“啥事跟哥说麽!”吴畏只好把祁猫儿的情况讲了。葛泉听後说“球大点儿事麽,明天就让他到铺子里来!你哥的铺子不大,可也能容下三俩人麽”
事情办妥了,吴畏起身想走,葛泉却一手扶住了吴畏身短衫下露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