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施针放血,用热水化开通窍丸服用,到了下午就恢复了,只是右手还无法用力。
御医给他开了药,叮嘱他按时服用。
陆炳是锦衣卫指挥使,地位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想让人知道他中风一事,就给了御医银两,要他万万不可说出去——连皇帝都不能告诉。
陆炳这些天喝的都是治疗中风的药,但对外谎称是夏天进补的平安方子,连陆英都瞒着,只要熬药的心腹才知道真相。
陆炳小中风之后,谨尊医嘱,希望早日好起来,也看开了许多,没有什么比建康和性命更重要。
人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陆英整天忙忙碌碌,熬夜办案,三餐不济,他担心这孩子将来走他的老路,于是亲手剥荔枝、催促她回家休息等等,以及不折手段招募鬼才汪大夏来锦衣卫,也是为了给陆英找个得力的左右手,分担陆英的压力。
陆炳阅人无数,他觉得汪大夏会办事,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陆炳这些天都听御医的话,每天吃药,注意三餐和睡眠,却没想到功亏一篑,昨晚被周小旗偷袭魏采薇一事惊醒,睡不着觉就干脆凌晨起床来衙门办公看卷宗,早上去了憋闷的地下监狱走了一遭,就再次中风了。
正如御医警告的那样,中风会一次比一次厉害,上次他还能走能说,这一次躺在床上就像个活死人一样。
怎么办?
陆炳身子不能动,他第一次感觉得害怕和绝望,就像溺水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就这样这时,陆英汪大夏带着魏采薇来到了锦衣卫衙门。
魏采薇的腿脚尚未完全恢复,陆英在进门后命人用软轿抬着她。
汪大夏问陆英:“大人找小寡妇所为何事?她还没好呢,大热天要个病人跑一趟。”
陆炳是只狡猾的老狐狸,汪大夏担心骗过了年轻没经验的陆英,却被老狐狸看破就麻烦了,故试探陆英的口风。
陆英冷冷道:“去了就知道了,锦衣卫衙门不比你们汪府安全?我来负责保护魏大夫。”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汪大夏心乱如麻,魏采薇云淡风轻,以上一世她对陆炳的了解,陆炳对她知道的越多,就越不会动她。
成年人的世界,很少有非黑即白的人。
除了像王婆子、陈千户父子这等丧心病狂之人,大部人的人皆有两面,就看到了什么时候,展露不同的面目。就像汪大夏的恶毒继母吴氏,在历经磨难、看清楚娘家人丑恶嘴脸之后,她恍然醒悟,选择了善良。
陆炳是个手上沾满血、却良知未泯的人,他有愧于丁汝夔一家人,十年来一直压着丁汝夔的死刑不执行,在明知她和丁巫有莫大的关联之后,他不会轻易动她。
三人到了卧室门口,护卫嘘声道:“陆大人昨晚没有睡好,此刻正在补回笼觉,还请陆统领去隔壁客房等待,等陆大人醒了就带各位过去。”
汪大夏张开血盆大口打呵欠,连桃心般的扁桃体都看出来了,“我好困啊,我也想补个觉,快带我去客房。”
三人来到隔壁客房,汪大夏看见临窗有个罗汉床,赶紧一屁股坐过去躺下。
“起来。”陆英说道:“这是魏大夫休息的地方,跟一个病人抢位置,你也不害臊。”
汪大夏睁开眼睛,看见下了软轿的魏采薇虚弱的扶着门框站着。
“哦,我是困糊涂了,魏大夫请。”汪大夏咕噜起来,让出罗汉床,环视一圈,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厚厚的《大明律》,摆在书案角落,然后以《大明律》为枕,躺在书案上。
书案只能承受住他的头到膝盖的位置,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就垂在桌沿下,晃晃悠悠。
就这样艰苦的环境,汪大夏后脑勺挨着《大明律》就睡着了。
汪大夏随遇而安的态度,陆英不得不服气。
魏采薇歪在罗汉床上,把脸别过去,对着窗户——自宫前的老公就这睡相,简直没眼看他。
唯有陆英在另一边的官帽椅上正襟危坐,一点都不像通宵没睡的样子,咽喉上的扣子依然扣得严严实实。
这时外头飞来几只不要命的蝉,拼命的叫,停留在枝头,护卫们挥着沾杆都碰不到,陆英担心蝉吵醒父亲,就拿着一副弹弓出去了,对准枝头的蝉,弹无虚发。
“还是陆统领厉害。”护卫低声说道。
与此同时,卧室里的陆炳听到窗外的动静,知道陆英来了,他用尽全力,将枕边一炳玉如意往外推,哐当一声,砸在了床边脚踏上。
陆英听到动静,站在窗口往里看去,看到脚踏上的玉如意,还有父亲从蚊帐里伸出来的半只手。
父亲年纪大了,睡得浅,这个动静肯定就醒了,可是父亲一动不动。
倒是血亲,陆英心有灵犀,低声问道:“陆大人,我已经带着魏大夫来了。”
陆炳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
陆英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连正门都不走了,直接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