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投过去,沈长生的脸自水面破出,鸦羽般的乌黑长发披落在水面上,眉毛漆黑,眼睛明亮,脸色chao红,喘不过气般地急促呼吸。
他用手擦去脸上淋漓的水,温热的水从他的脸上发上落下,从下巴落到锁骨处,长发掺着chaoshi的水汽,一滴一滴落在池中,每一滴都荡起一点涟漪。
好似月华入怀,美玉在林,艳到不可方物。
皇帝从没见过这样子的沈长生,要说与平常有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只好归于平时沈长生太过清冷高傲,眼神讨打,今晚却柔弱乖巧了很多。
虽然说用柔弱乖巧形容男人不妥,但皇帝看见这样的沈长生,很难用别的词汇去形容,其他的词汇……更加不妥。
皇帝摒弃某些龌蹉的想法,暗自责骂自己,他拍了拍水面,好奇道:“你躲到水下干什么?”
将军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神色怪异,死死盯着皇帝发上的玉簪。
“怎么了?”皇帝说着朝将军走过去。
沈长生的背脊紧紧靠着池子边缘,与池子贴上。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他冷淡道:“……喜欢。”
他太过于紧张,身体僵成了一块盾牌。幸好温泉雾气弥漫,缭绕的shi润雾气隐约遮住了两人的身体,让沈长生不至于一览无遗,否则皇帝定能发现不对劲。
皇帝沉默片刻,开口认真问道:“儿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太行?”他塞了一堆美人进沈长生屋子里,沈长生却弃若敝履,独自泡温泉,他心中隐隐有了判断。
沈长生的喉头滚了滚,他将炽热滚烫的眼神投到水面上:“你觉得呢?”
皇帝心下一沉,这种话反问出来,那就证明了事实。很多年前,他在知页让一个姒族美人陪儿子,事后知道沈长生没碰她,他以为沈长生是害羞。然而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让其他人近过身。
皇帝没说什么,他时常指派宫内的御医去臣子府上,沈长生也不例外。宫内最顶级的御医都没有办法,他也无法大言不惭保证能治好他。
“是在雪地里吗?”皇帝问了句。
在雪地里时,安逢渊把他救出来,就成了他一辈子逃不脱的囚牢,沈长生自嘲地笑了,他轻轻颔首。
你是我捞不到的水中月,磨不掉的朱砂痣。
你永远不知道真相,我永远不会让你知道真相。
我宁愿让你一辈子无知无觉,也绝对不会让你看见我肮脏不堪的一面。
皇帝想靠近他,沈长生不敢动分毫,背后的刀伤太过明显,贯穿他整个背部,他怕被安逢渊发现端倪。
安逢渊从水中出来,那水到他的腰部,水珠从脖颈落到胸前,顺着肌理分明的胸膛缓缓滴下,下面是棱角分明的腹肌,两侧的腰线收束起来,一直浸入水下,水面下就是那处让沈长生魂牵梦萦的……
沈长生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呼吸开始发颤,不敢妄动,也不想皇帝过来。他大脑一片茫然,喃喃道:“脑袋有点晕,我先上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发现不妙。他的衣服在安逢渊那边,他这里根本没有衣服。如果要取过来衣物,需要越过安逢渊。水面虽然不是清澈见底,但也隐隐约约能到水面下的风光,他不能保证安逢渊不会看见刀伤。
沈长生用祈求的眼神盯着皇帝:“你能帮我拿下衣服吗?”
皇上端详着他,觉得今天的他实在是奇怪,纳罕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大概是。”沈长生像是在烙铁上行走,每一瞬间都逼得他发狂。
皇帝忧心忡忡,取了衣物靠近他,沈长生终于松了口气,接过来衣服,谁料皇帝伸手过来,想触碰下他的额头。沈长生的心一阵紧缩,他瞬间吼出来:“别动!”
他已经顾不上皇帝的想法了,在水中披上衣服,他翻身上岸,再将外袍拾起披上,连头发都没擦下,快步走出去。皇帝“喂!”了一声,愣愣地看着将军走远。
“他怎么了?”安逢渊不解。
第8章 江山抵酒
承平元年冬,天子下令修建运河,这条运河长达两千里,自长安一路到东到大同、宣化,再南下南京、扬州,贯穿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1]。
这项工程无比浩大,堪比昔日始皇修建的长城。安逢渊转着酒杯,笑道:“朕当然知道劳民伤财,但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百岁之后,无人不会佩服朕的深谋远虑。”
此时沈长生征战蛮族凯旋归来,他持着酒杯,说道:“百姓恐是撑不住……”
这几年,他和皇帝逐渐产生分歧,安逢渊是马上打天下的帝王,他即使登基,仍怀着开疆拓土的野心,想挥鞭策马,继续征战。沈长生却逐渐累了,他厌倦不停的杀人,不停地带兵。
“你当朕不知晓吗?但是朕死后,几代后的皇帝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只能当守成之君,如果朕现在不征战,他们更不会征战。好了,这话文臣不知道车轱辘说过多少次了,你难得回来,我们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