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贴着几张已经卷边的便签纸。
还有一张,略有褪色的照片。
照片上,他小心地护在她身边,一脸无奈地扶着她的手,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冷然的一张俊脸,而她坐在粉红色的摇摇车上,像模像样地扶着肚子,眉眼间笑得满是肆意。
他们真的像一对,即将迎来爱的结晶的夫妻。
便签上面是孔翎的字迹,他知道,这是她离开前,最后留给他的话。
他越想努力睁眼,却越做不到。
手指颤抖着却不敢触碰到那几张便签。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怕这一切被他破坏了原样,就再也没有了。
有水珠滴落在地面上,眼泪让出位置,他才终于看清她写了些什么——
“《重庆森林》里说,什么都会过期的。”
“我想不会。”
“起码,爱不会。”
“我要走了,这些橙子,我看它们最后一眼的时候,还是新鲜饱满的。”
“柏彦,在我的23岁,这些橙子,永yuan都是新鲜饱满的。”
就像我,和我们的爱情。
我死在你最爱我,我也最爱你的时候,我们就能真正做到一生相爱了。
不必担心年华逝去,色衰爱弛,不必面对漫长人生几十年的风雨飘摇,唏嘘苦难。
虽不能走至苍苍白首,但在我心里,永yuan爱着你最好的模样。
七袋橙子,恰好是他离开家后,到她昏迷进医院的间隔。
她在他头也不回地离去以后,每天坚持买一袋橙子,放在家里。
希望他不论什么时候回来,也能看见她的心意——
你可一定,要每天都开心啊。
他看着那张照片上女人红唇边的笑意,一刹那间,心如刀割。
这城市的天色如同倾覆一般灰暗,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将那张照片摘下,手臂千斤重,千般万般留恋地抬起,轻轻抚过她脸颊。
指尖停在她唇角,柏彦缓缓垂下头去,将那张照片抱在怀中,紧贴心脏的位置。
他像个悲痛欲绝的孩子,跪在流理台前,蓦然痛哭失声。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这样爱,也这样恨了。
再没有了。
***
飞机鲜少划过这片天空,印度的小城,毗邻别国,除了一片土地贫瘠的茫茫丛林中动物繁多外,这里什么都少。
盛夏的傍晚,古铜色的土壤和人群都显得热闹又寂寥,方园三里内唯一的一家小卖铺中,早被国内淘汰的老式收音机和风扇一起嘶哑唱着。
他擦掉汗珠,走进店铺买水的时候,居然听见了一首中文歌——
“甜蜜地与爱人 风里飞奔
高声欢呼你有情 不枉这生
一声你愿意 一声我愿意
惊天爱再没遗憾”
男人指节修长的手拧开瓶盖的动作一顿,然后好看的薄唇忽然扬起,仰头饮下那瓶水的时候,喉结性感地滚动。
他觉得难得,难得在这里还能听见《难得有情人》。
小卖部老板娘的几个女儿轮流从房间里出来,徘徊在柜台前偷看他,老二眉心点着朱砂痣,黝黑的肌肤看上去健美细瘦,鼓起勇气朝他大胆一笑,“Hey Byron,what about your white peacocks?”
他将钱放在柜台上,想起这片土地上那群白孔雀,只对她点点头,“I' ll protect her fine.”
小姑娘听不懂,“Her?!”
他没解释小姑娘的疑问,拎着水走出了小店。
此处yuan离水源,暮色里,他见到有一群白孔雀正骄傲地踱着步。
他站在原地注目,有一只羽色最纯正漂亮的小孔雀慢悠悠地走在最后,不时梳理抖动自己的羽翼。
那尾巴洁白得似乎轻轻一抖,就要落下来漫天星辰。
他拿着水瓶,就那么站在原地,温柔地看到出神,一双眼盛满笑意。
yuan处一辆吉普扬起铺天盖地的尘沙,在沙路中颠簸而来。
从高高的驾驶台上往前看,那只小孔雀所在的位置是盲区,车速没有丝毫要降下来的意思——
可偏偏那只小孔雀却在此时转过头,看向他,偏头的时候,头顶的小王冠颤了颤,像是在疑惑又惊喜地打量他。
然后,它缓缓地,站在原地,沐浴着血色的夕阳,朝他将自己漂亮的尾翼尽数舒展开来。
它骄傲灵动地朝他炫耀着自己的美,盛大的,披着一层金色的雪白的,不能忽视的,全心全意的美。
柏彦忽地喉结一颤。
这一幕几多似曾相识。
反应过来前,他已经一把扔了那瓶水,像个不被世人理解的疯子,迎着那辆高速行驶的吉普车奔向那只白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