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恨地在心里给雪暮枝记了一笔账。
“小怜,”洛书拍了拍月怜的肩膀,月怜的一双桃花眼像一潭死水,“要去看看吗?”
看?看什么?
月怜的眼神逐渐聚焦。
对,他的亲生父亲来找他了。
要去看看吗?那样年轻的人是他的父亲?他是怎样的人?
月怜心里烦乱,但是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哪怕心有顾虑,毕竟是心有所愿。
有哪个孩子不渴望父母的宠爱与认可?
洛书看出了他的想法,将手放在他面前静静得等着他,直到月怜缓慢却坚定地,将小手放在了洛书的手上。
……
“小归……”雪暮枝下意识地向着月怜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局促在原地,慌乱地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了一只白色的小蜘蛛。
月怜的手紧紧地握住洛书的,让洛书没了让两人单独相处的想法。
哪怕四年前究竟是怎么父慈子孝,现在也不过是陌生人。
陌生人?
洛书看看月怜,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什么。
雪暮枝半蹲在地上,目光与月怜平视,“小归,我是爹爹。”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但是很坚定,他将小蜘蛛托在手上,轻声说:“这个、是当初爹爹给你准备的三岁的礼物,现在给你……好吗?”
和雪暮枝本命蛊一样的白色小蜘蛛,不过身子小了一圈。
和那日的草编一模一样。
月怜睁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看向洛书,洛书摸了摸他的头。
月怜再次看向雪暮枝,雪暮枝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如同接受一次审判。
月怜仰头,问:“您是我父亲吗?”
雪暮枝想说话,但是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干涩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月怜问:“我为什么没有和您一起生活?”
雪暮枝知道他不是责怪,只是疑问,可是依旧觉得心像是被蛊反噬了一样,又痛又痒,他慢慢将当日的事情说了,声音嘶哑,洛书递过去一壶水,雪暮枝一边说着,竟然没有用茶杯,下意识地将一壶全都喝完了。
月怜垂下眸子,眼角微红。
洛书有些担心地握紧了月怜的手。
刚与自己亲身父亲相认,就要接受母亲已经离世的事实吗?
月怜沉默了一会,雪暮枝的手依旧伸着,上面稳稳托着那只白色的小蜘蛛,乖巧地趴在他的指尖。
月怜再问:“您在这四年有找过我吗?”
雪暮枝认真地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梗住了。
怎么没有找呢?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雪教弟子走过大江南北,难道只是为了寻找可以炼制的蛊?
可是这天下之大,仅仅四年又怎么走得完。
雪暮枝想,他为什么没有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拼着风餐露宿,哪怕只有一时半刻也好,将人早些找回来。
月怜缓缓伸出手,雪暮枝屏住了呼吸——
他慢慢地、慢慢地接过了那只小蜘蛛。
就像是一个仪式。
他笑了笑,看向雪暮枝。
“那我从今天开始,就是雪月归了。”
雪暮枝的手颤了颤,猛地将他抱在了怀里。
“小归。”
颈间一凉,是眼泪浸shi了领子。
在看见他的阿枝的尸体时他没哭,在发现小归不见时他没哭,在一路辛苦奔波时他没哭。
他把他和阿枝的孩子弄丢了,他没脸哭。
直到此时,终究是再也忍不住,隔了四年的泪。
雪月归试探地回抱过去,一点点收紧、收紧,直到将自己完全缩进雪暮枝的怀抱。
他有父亲疼了。
他笑着,仰着头,却终究忍不住落下泪来。
“爹……”
***
“宿主,该睡了。”
二零八八将床铺好,发现刚刚去泡脚的人还在发呆,水都凉透了。
就是去做了一盘糕点的功夫,一个没看见就要把自己弄感冒。
二零八八皱着眉,握住洛书的脚踝提出来。
“啊!小、小八啊……”洛书被吓了一跳,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脚往回收,二零八八皱着眉没有松手,动作轻柔却不容反抗,洛书心虚地蜷了蜷脚趾。
“宿主,按时间算,你又要进行体型转换了,平时还是注意一点的好。”二零八八拿过干爽地毛巾把洛书的脚包起,体温调节上升,一阵暖意由脚一路融融,于是一身疲倦皆消,心底压抑砰然消散。
洛书舒服地长舒一口气,一阵困意上涌,才恍然发觉,现在确实已经到了平时睡觉的时间了。
二零八八见洛书眯着眼睛窝在椅子里,就像被挠到了痒处的猫咪,心里的点点火气尽数化作了一声长叹。
“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