骐琛上扬的唇角隐没在黑暗中,道了句晚安,走出去的同时,带上了她桌上的笔记本。
从她房间出来,他先把笔记本放到灯光明亮的书房,然后下楼,将正好煮沸的水倒入杯中,沉落杯底的茶叶在水中欢腾,旋转,上浮,一直往上一直往上,直到来到最顶端。然后,再缓缓落下,重新落入杯底,静静释放Jing华。它就像一位智者,经历过大风大浪,内心已经磨砺得何等的强大,才能从从容容的面对所有。
他把杯子放桌上,将书房的大灯给关了,只留下桌上伞状的台灯,将整个的照明范围缩小。
她的作息时间还算是规律,自从住进来,一般总能在十一点半之前熄灯睡觉,连带着他的作息也转好。可一个月之前,她像是要与时间赛跑,特别是之前的一个星期,已经一连几天是凌晨四五点才睡的。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灯亮着,与她相对的西头的最后一间卧室的灯光,也是与她交相辉映的。他不心疼其他,只是她第二天起床都是Jing神萎靡,形容枯槁,处在恍惚状态中让他着实担忧。他忍无可忍,只能用这个方式强制让她早睡。
他按住她电脑的开机键,没几秒,屏幕被点亮。
电脑没有设置密码,轻轻松松就进去了。
整个桌面上整洁得可以,除了必要的图标外,只多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吾家洗砚池边树”。
他点开,只有寥寥无几的图标孤零零在着:
《与彩虹平行》原稿.doc
《与彩虹平行》译本.doc
她好像不怎么喜欢用网上的翻译软件,只和他拿了厚厚几本词典,放在桌上一点点找。
书架的最顶端一排的最右端,放着的就是《Go with the Rainbow》,与彩虹平行。
他记得,这本书是自己读大学时心理学导师推荐的书目之一。
书中讲的是两个位于平行时空的人,看不见,摸不着,却可以感知对方,只因他们都散发着同样频率的信号,两个都是同样的孤独,有着同样的寂寞,如同两个在沙漠里同行的人,相互扶持,他们有同样的风景同样的色彩,可是,他们始终越不过那道绚烂的彩虹,在彩虹两边可望而不可及,触不到的恋人。最后的最后,处万丈深渊,除了自渡,无人可渡。
他是被那种深深的绝望般的孤独感给征服的。
臆想症,为了渡过某个艰难时刻,愿意构想出一个人物,与自己共同生活,相互取暖。可最后的最后,连自己,都变为了那可望不可触的彩虹,真实存在却又无处安身。两道双彩虹,就那般似近非远,只有彼此才知道对方的鲜衣怒马,对方的小秘密。宁愿就此困死在梦境中也不愿出来,继续着华胥梦。
最炫不过烟花,最美不过彩虹。
人间真的太寂寞。
他点开《于彩虹平行》译本.doc,已经有213456个字,看起来已经完成了五分之四。
他将文档直接拉到最后,上边写着:
一望可相见,一步如重城。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他念道:“I see you in the rainbow that I ot step into,it is a long way but there is no way .”
现代经济的发展,现代科技的突飞猛进,可能除了上穷碧落下黄泉,就连火星都已经给登陆,估计不远的将来,去三生石畔,向孟婆讨一碗忘殇也不是不可能。
忘殇忘殇,忘了,就无殇。
可是爱,无论何时,无论何种技术,都是难以磨灭的。
爱久弥新。
手边的茶杯散发出袅袅白烟,将整个屏幕雾化。
他端起来,轻轻饮一口,放下,鼠标点在进度条上往上拉,一直到开头。
与彩虹平行
5月5日晚
他开始逐字逐句细看。
因为看过原文,现在再来看她的译文,熟悉却也新鲜。
她的翻译不是一字一句的直译,而是将一整句话都用自己的话语说出来,语言平实却不落俗套,用典也用韵,只是不随便用,可用起来行云流水,诙谐又不失严谨,那点智慧的冷幽默深入浅出,笑中带泪,泪中有笑。她已经将外国的东西本土化,接地气却不俗气,更不显山寨,让人欲罢不能。
她脑袋里有许多的东西,时不时迸发一个便是火花四溅光华灿烂。
她心里也装了不少东西,偶尔的抒发也是字字玑珠情真意切到让人不忍卒读。
无疑,她能将她所要表达的准确地表达出来,只要她愿意。
只是,她将自己藏得很深很深,也将自己的心墙筑得太高太高。
而且,她的文字,于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一直把她今天翻译的看完,他才关了电脑。
“很好”,暖色光晕下的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会一点点敲碎你的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