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做了十六年,最后一步,是给床底悄悄刻上去的小龙再刻出一双眼睛来。”
许多艺术作品的最后一步都是顶顶重要的,画龙点睛更是其中的压轴戏。
只是当时诸侯争霸,这象征‘天子’的小龙是偷偷刻上去的,‘点睛’自然也得偷偷来。
只要点睛点的好,那么在这嫁床上生下来的孩子,恐怕真的会有真龙之命。
可以说,三百多年前,刘木匠的祖先是奔着‘改朝换代’的思想去做嫁床的。集齐整个家族之力,做了十六年。
随着刘木匠想起来的事情越多,他身上身为‘人’的气息就越浓。
他见苏苒之听得认真,啰啰嗦嗦的说了好些事儿。
“我们家族每年都有一次‘水中捞月’的盛会。盛会上,需要每一位子弟用自己雕刻的带着弯钩的木竿,去勾水中的月亮。”
刘木匠木讷的眼神中出现憧憬:“那月亮看起来就跟你这盆中的一样。我们‘捞月’捞的不仅仅是倒影,而是月影与当年那嫁床上一只龙目的结合。我没见过那雕花木床,但我记得父亲说过,木床下刻的龙很小。我当时还想着眼睛怎么可能跟月影一样大如盆?最后还是祖父告诉我,说这是当年君主赠予我们家的沾了他真龙之气的龙目,不是凡物。变大变小不过是常态。龙目平日里一直沉在流水中,只有每年八月十五,被天上的月影吸引,才会出现,刘家人便可各显神通的打捞。”
开国君主的龙气,绝对是无与lun比的。
紫气与满月的月华在水下交融,听起来就很厉害。
苏苒之听得入味,刘木匠也很上道的继续往下说:“水中月影在我们家象征圆满。谁做出来的木杆能挨到月亮,并且能用弯钩‘捞’起月亮,那谁就可以去给修补钦天监了。”
苏苒之明白,刘木匠口中的圆满是技艺大成,而自己之前为了给他递话所说的圆满是阖家团圆。
这下,不用刘木匠再说,苏苒之也知晓‘捞月’的重要性。
钦天监直系国运,能受邀去修补钦天监,那是可以被当今陛下礼遇,在世时会有无数赏赐加身的!
甚至有人做得好了,生前积攒关乎国运的紫气功德,死后下辈子还能继续投为人胎,富贵荣华不尽。
思及此,苏苒之视线扫到了刘木匠的断手,还有那低矮的凝了血色的树桩。
树桩断层很齐整,定是被人细心锯去的。
如今在月色下看着树桩上那红黑的血迹,给人一种很不祥的感觉。
苏苒之突然开口:“那树……你在世时,它就是这样的吗?”
刘木匠眼神有暗淡:“不是,我虽然打算锯断它来着,但在我死的时候,它依然长得高高的,枝繁叶茂。它是我祖父在我出生那年种下的,后来我们举家搬回了长川府府城,便把这户院子卖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我父亲说,这户院子正常卖得二十多两银子。但我祖父当时十两就卖给了一个守信义之人,只要求他把当时种在院子中间的这棵树仔细浇灌着长大。”
那户人家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再加上为人守信,自然把这棵树照顾的好好的。
苏苒之说:“如果不出意外,你是要砍下这棵树的躯干,去做那捞月的木杖?”
刘木匠点头:“是,这是我们家的传统。”
苏苒之理了一下思路:刘木匠丢了手,跟他‘同岁’的树断了躯干。那便很可能是他同族人为了在捞月比试中拔得头筹,故意害死刘木匠。
但刘木匠为人憨厚,一直都没想过这一点。
他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不小心冲撞了什么,被不知名的邪祟给杀了。
“那邪祟可真恶毒,要我的手有什么用,难不成希望我下辈子不做木工?”
苏苒之听他絮絮叨叨的推断自己的死因,全程不忍心说话。
这么憨的鬼真的太难见到了。
刘木匠嘟嘟囔囔:“我要是真能投胎,我也不想当木工,只想当一棵树,长在原地就好了。”
说着说着,他突然想到什么,赶紧给两人作揖,说:“多谢两位仙长到来,我才能压下鬼性,恢复神智。”
刘木匠很能拎得清,多亏了仙长们,他才得以恢复神智。
之前提到过,鬼基本上不怎么聪明,全都是按照本性吓人、杀人。
但若是遇到危险,其本性也会躲起来,让一直虚弱的刘木匠成为鬼魂身体的主导者,以此来保命。
苏苒之应下后,起身前看了下水盆里的月影,说:“你们那龙目与月华融合之物,每年都呆在刘家老宅吗?”
刘木匠错愕了一番,正想说“是……”,却临时想到了什么。
他瞪大眼睛,说:“不、不、不是,我记得我看过最近百年满月比试的记录,不完全在老宅。有好几次甚至都不在长川府。”
“嗯?”
“据说,在八月十五满月的十日之前,家里会有弟子感知到这次龙目与满月会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