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明明是亲兄弟,两人却从小没见过几面。
然而,出身世家本身并不能代表什么。因为阿鲁就恰恰相反。从小耳濡目染的熏陶着,学习条件也很是优越,比普通的人来说算是乐感优秀、天赋秉异。但在家里,却是个从小就被定义了“祖师爷不赏饭”的孩子。学戏门槛高的很。他这样的“缺灵气”的,唱不出来。
所以慢慢的,家里就没人管他了。除了过个年节给长辈行礼,数九三伏都是一个人蹲在小屋里写作业,听着厅堂里哥哥的婉婉动人的唱腔。因为家里人不让他看动画片,不让他玩弹珠,也不许去打扰哥哥练功。如果实在无聊的没事做,阿鲁就偷偷溜到哥哥屋里翻小人书。
直到某一天被哥哥抓个正着。
阿鲁当时吓得差点把手里那本《白蛇传》扔出去,以为又要挨手板了。不过陆瑜并没有像师傅一样打他手板,反而关切的蹲到了他旁边。
“你没有出去玩吗?”陆瑜惊讶的问他,“大院里有很多你们同学。”
“我…没有弹珠。”阿鲁犹豫着回答。“刘姨说,玩那个会吵你练功。”
然后,阿鲁就见这个有些陌生的哥哥沉默了好一会。最后领着他去学校门口,买了一包和大家一模一样的弹珠。
从此,没人理的阿鲁就开始被哥哥关爱的崭新生活。哥哥还是很忙,但经常会抽空来问他生活学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只不过阿鲁确实没什么需要,问的最多的还是数学题不会做。哥哥也很耐心,不管多晚都会一遍一遍讲给他,全然不顾第二天早功之类的事。
就这样碌碌度过许多年,等阿鲁渐渐长大了,才在某一天的厅堂的争吵声中,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陆瑜在家里这么受宠爱,其实也是因为一件很普遍、也很悲凉的事:传统文化没落了,传承断层,后继无人。
固然戏台上的陆瑜能技惊四座,赢得长辈的称赞和看客的褒奖。但三尺戏台下,观众始终寥寥无几,自己一个人学得再多,也无济于事。
要把戏曲传播出去,让更多年轻人了解戏曲,这也是传承。
所以,阿鲁就看到了陆瑜之身一人站在一群老家长辈面前。面对无休止的苛责和反对,依旧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文化想在年轻人里传播,需要用他们能理解、能接受方式。即便有这样那样的风险,但故步自封、因循守旧,也是没有出路的。
而后,当陆瑜转身面向公众,却又变成了无休止的努力石沉大海。甚至被毫无道理的苛责。
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扮女角?不就是想博眼球吗?
你写的不也是古风歌吗?有什么高人一等的?
对此,陆瑜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在不断努力着。
阿鲁看着这一切,才发现只有自己依然被哥哥庇护在一片羽翼底下。隔三差五打个电话,和他聊的还是“想读什么专业”这样无关紧要的事。
这让阿鲁一度有些茫然。他感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却又毫无头绪。直到他在一片嘈杂的家族群里看到了《月春晓》的视频。
不知为何,阿鲁莫名觉得手持折扇、翩翩起舞的张子钦有点像哥哥。同时又莫名有点羡慕站在他身边的宫宇。
于是,阿鲁便忽然找到了目标似的,把能找到的资料都了解了一遍。最后郑重的给哥哥打了个电话,说他想好了,想学跳舞。
“可以啊。”陆瑜回答。“我帮你找老师。”
“因为我想当偶像。”阿鲁继续补充。
而后,从来对他有求必应的哥哥第一次沉默了。
“这件事,让我想想。”陆瑜说。
听到对面好像要挂电话的架势,阿鲁忽然有些冲动的叫住了对方。
“哥。”
“我想帮你。”
听完单细胞的阿鲁难得情绪复杂的介绍了自己的背景,宫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学姐刚才也问我这个了…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阿鲁看着宫宇,困扰的抓了抓头发。 “我唱的戏,家里人都说是Yin阳怪气。让我出去之后不准说自己是陆家人,所以……”
阿鲁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宫宇已经明白了。
出来做流行音乐的陆瑜尚在低调行事。做偶像的陆珉甚至连本名都要“弱化”处理。可想而知,阿鲁的家里人对张子钦不会有什么好评价。
确实,“女装大佬”在老一辈看来可不是什么高雅艺术。进一步拉低大众对戏曲的印象就更不好了。甚至连阿鲁哥哥的对戏曲文化做出的努力,都要白费了吧。
“其实你也可以选择离开。”宫宇说道,“没有人会怪你。大家都有各自的目标。”
“但是我觉得学姐没有做错事。他不应该被骂。”阿鲁说着,语气忽然有点气愤似的。“我想留下。我觉得我在做对的事。”
随后,阿鲁又看了看手里的歌词版,指尖稍稍用力的握紧了。
“我哥肯定也觉得这是正确的事,所以才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