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仑吼了一句:“上船!”
眼见着箭矢兜头而下,狐逑毕竟不是个练武的人,只感觉随时天上都能掉下个钎子也把他插成串,吓得两脚都有些发软。后头有个武将还算心好,推了他一把,把他拽上了有船篷的船只,后头有人一推,船入了水。这艘船上有几个人他都数不清,只听见船篷被一连串箭矢扎的像是雨天薄瓦,头顶令人肝颤的一阵噼里啪啦。
有人吼道:“拿桨,划船!走啊!”
狐逑也连忙拿起脚边的桨,拼命往前划船——
他们也在大船的缝隙之间动起来,然而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竟也有艨艟从大船缝隙里划动,朝他们冲来!狐逑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后头有一架小船被从侧面冲来的艨艟拦截,几乎撞翻,船上的人抓不住,一个个掉下船来!
而头顶上的箭矢几乎不停,船篷两边的空隙里,还不断有箭矢飞进来,几次差点扎住他的脚!
他们就像是在巨大堡垒建筑里疯跑的孩子,划着船艰难的在大船的缝隙之间辨别位置,尽量往对岸而去。
而狐逑也越来越心慌,这再划下去就到河中了,他就离旧虞更远了!而且到了河中水流就更湍急,他还不一定能不能游出去——不如现在跳船,趁乱游走上岸,找个树上躲一躲也行,等仗打完了,他就走回旧虞去!
而且,等他离开这里,他就也可以告诉其他人舒的方位!
一时间,归家的想法冲破了所有的胆怯,就在他们躲在一艘大船后前进,少了不少箭矢来攻击他们的时候,狐逑一不做二不休,扔下船桨,翻身跳入河水中!
然而河水比想象中湍急,他水性虽然不差,但是怕是很难朝某个方向游动。
耳边传来了刚刚他身在的那艘小船上的惊呼,甚至还有人喊着让他抓住船桨,要拉他回来。
狐逑想着,要不然就放弃往上游,先顺水往下漂走,远离战场,然后再找地方一鼓作气游上北岸。
狐逑并不知道自己蹬水的姿势,看起来多像个溺水的胖子,他这还没转身看看自己的位置,忽然一只手,一把从水里揪住了他的后衣领,道:“你怎么落水了!走!快点划船走,我拽不动他,万一一会儿再放箭,他非被扎死不可!”
狐逑猛地回过头去,竟然看到是钟仑探出半个身子拽住了他。
钟仑白胡子上沾了不少血迹,脖子青筋爆鼓,喊道:“小子,别动!老夫受伤了,要拽不住你了。你们先别拽他上来,咱们先再游远一点!”
狐逑差点喊出口:你放我走啊!我不要跟你们去南岸!我不要去找其他楚军汇合!
钟仑道:“你们也帮忙拽他一把,拉住他。年纪这么小小的,别让他死了。快到了,我们这就快到了!”
狐逑还没来得及挣扎,几双手热心的抓住了他胳膊衣服,狐逑整个人就像是被网兜住的草鱼,牢牢扣在船边,拖着他这条大鱼往对岸飞速而去。
狐逑被钟仑拽住衣领,勒的脖子都要喘不过气,他这会儿竟能体会出舒当时被他热心的胸怀给闷到昏过去的心情!
钟仑似乎肩膀受伤确实太重,看其他人拽住了他,也痛苦松开了狐逑的衣领,指挥着船队往前快些走。
狐逑咳了咳,终于缓过一口气,虽然知道钟仑确实是好心,但也有些气恼,喊道:“你都能想着救我,怎么就不能想着救一把留在上阳城内的将士!他们有的人年纪不也就跟我一般大——
几十条小船已经驶过了河中心,晋国船队中的小船虽然也想追击,但也被落了好一段距离。
他说完这话之后,钟仑所在的小船上,一片寂静无声。
钟仑半晌沙哑道:“因为我没办法。打仗就是这样。但至少你,我伸伸手还能救。”
狐逑被拖在水里,半低下头,下巴沾水,道:“……虚伪。”
钟仑还没开口,船上另一个小将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我看你才是虚伪!只要打仗就有输赢,若是我们赢了,你是不是也要觉得是我们杀了敌军的将士!有本事你就让列国别打仗!否则只要打仗,就要有当将领的人,就要有人来承担人命!你要是没本事让天下太平,就更没资格指责尽力了的将士!要是想,谁不愿意守住城,让人都好好活着!”
狐逑吃力的转过头去,只看到那小将竟眼里噙着泪水,愤怒且悔恨的望着他。
他什么也没多说,但狐逑一时间竟觉得,或许他也有兄弟友人被留在了上阳。
钟仑这等年纪的老将,遭遇的战败与职责太多了,他早已不在乎狐逑这样的说法,心中摒弃一切多余的想法,眼前只有下一步的计划。他道:“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我这把年纪,还出来了还活着。一会儿上岸,直奔富颉在南岸的军营吧,那里应该还有不少民兵。他的部队应该已经被俘虏了,我们尽快往南赶,收拢余兵,找地方停顿,等待大君的指令。”
而另一边,南河也在船只上,看见了数条小船驶向了对岸,只是他们晋国船队已经编队,再派遣小船去追,不但会打乱阵型,还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