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的小路窄门,卫兵的布防和巡逻,她再熟悉不过了,她的旧宫室距离主宫也并不太远。
南河提裙,轻车熟路的走过几道小门,绕开卫兵,顺着宫殿的几道回廊,走不远,就看到了自己曾经住了多年的地方。回廊上竟然还点着几盏灯,只是没有来往的寺人,更没有戍卫的卫兵,有死一样的静谧。
她提着鞋子,穿着白袜走上光洁的回廊。
这里像是有人一直在打扫维护着,障子被打开了两扇用于通风,屋内用物一切如旧,就连她那几杆炸了毛的细笔还都摆在她惯用的位置,软垫上常年跪坐磨出的痕迹依旧,铜镜上罩着蓝色的麻布,被褥被叠的整齐。
仿佛等着她随时回来似的。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灯芯被掐的细细的,灯火如烧红的铜豆,微风下颤抖。灯台就放在她桌案上,仿佛添一次油就能永远的燃烧下去。
南河心头一震,望着屋内细节,站在回廊上半晌。她自己都不敢再走进去了。
过了好久,南河才提着木屐从敞开的门前走去过去,走向了后院。
后廊上无灯,但她不需要灯也可以走过去,在临着下到花园台阶附近,有一廊柱,这几年都没有刷漆,摸上去有漆皮皴裂的粗糙。宫室里所有的廊柱都刷过新生漆,黑的油亮,只有它老旧,这是有原因的。
南河莞尔一笑,摸到熟悉的位置。
那里有一道道横着平行的刀痕,越往下的位置越老旧,因为她过去每次路过都要摸一下,长久的抚摸后,刀痕甚至都变得圆润。下头几道刀痕,只到她肩膀的位置,在往上,刀痕越来越新,她也不得不抬起手来才摸的道。
正正好好八道刀痕。
她身上没有铁器,弯下腰去,凭借蓝白的月色,在花园的碎石里捡了一块有尖角的小石头。
黑色的廊柱在微弱的光下看不清那些旧刀痕,南河的手指顺着摸上去,她估摸着比去年最起码长了一寸多,她手摸索着,在最上头的刀痕往上一寸多的位置,用石子儿划了一道。
又描了一遍。
南河倚着廊柱,摸到这道最新的最浅的痕迹,有些眼睛泛红,有些想笑,她伸手抱住那根微凉的柱子,像是依靠着,手一环圈住某个人。
真好。
九道痕迹,他一年年长高,她一次也没有缺席。
第52章 载驰
南河站在田垄上,身后围了一大群的人, 烈日曝晒, 她穿着一双木屐, 将胫衣裤腿挽起来, 以手撑在眉眼上。
一老农将农具递到了南河手里。
南河呆了一下,用刚学了没几句的带方言味的晋语道:“就是用这个起土呀。我知道,这个是耜。只是公为何不用犁。”
耜是起土的农具,形状像个半人高弯柄的两叉的大叉子,弯下腰插进土中,一推一撬,过冬后硬邦邦的土块就被撬开了。
老农笑出了一口残牙:“哪儿有牛, 一般人家有几个有牛的, 再说, 有牛也祭天了啊!不过大君知道这个也是不容易了。”
南河咧嘴一笑:“农乃国之根本,孤不但要了解,也要当个虚心受教的学童。公不若让我来试试。”
老农呆了一下,田垄上挤得一群大臣也呆了呆。
虽然看晋王今日穿着窄袖胡服与到膝盖的袍衣, 就知道估计他要活动活动筋骨, 却没想着是要下地。群臣一个个穿着长衣站在田垄上对着满脸笑容,光着脚走进田里的晋王发呆。
最高兴的就是大司农,他平日就是出入朝堂也是短打胡服,看小晋王这样重视农耕,也想要下地来搭把手。南河却摆了摆手,大司农平日躬亲田野, 慰问农户,已有美名,还让他来参与这种活动没意义。她抬手指向师泷:“相邦别站着看了,平日里辅佐孤治理国家上下,这时候还不下来帮帮孤?”
师泷就猜到小晋王不会放过他,叹了一口气,挽起衣摆脱了鞋,也走下地:“大君,你叫臣来也没有用,臣也不会耕地啊。”
南河将耜插入土地,道:“我知道你不会,我叫你来,是不想一个人丢脸。”
老农又递给师泷一把铁臿,道:“他在前头起土,你在后头碎土就好。”
眼见着这一块田地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圈百姓,有的还兴致勃勃的喊着别人挤到前头来看。春季的播种耕作已经要开始了,南河自作主张的要带群臣到曲沃周边“视察”。
不单在先秦,就算是秦汉时期,君主也绝对谈不上天高皇帝远。就算汉代帝王,也曾多次走到县、里中做登记人口的工作,单是历史上记录的他离开王都走到各地视察的史实就有不少例。更何况晋国也算不上什么大国,她也不算皇帝只是晋王,在刚刚经历战争、宫变之后,更应该多露脸多走下云台。
与后世那样皇宫远离平民生活,官僚体系异常复杂的封建社会不同,这时代的王国,更类似于欧洲中世纪,有复杂的国家间王室联姻,有城邦为单位的攻守战争,有壮大且立场不坚定的贵族存在,还有着列国之间“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