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言趴在井台边,见状,去摸他手上的青筋:“唔,我再怎么使劲儿也没有过,好好玩呀。”
谢墨被她柔嫩的手指一碰,麻意一瞬蹿进心里。
手僵掉,攥在掌心中的粗绳哗哗掉落,水桶扑腾噗通碰撞井壁。
他骤一醒神,抓回绳子,重新往上拉。
妙言捧腹咯咯发笑,谢墨被她笑得不自在,三两下拉上慢慢一桶水,放在地面,一语不发的往回走。
妙言拉住他:“喂,你跟个木头人似的,我叫你做什么就叫什么,你自己不会找事干么。譬如,想在院子里种菜还是栽花,觉得家里缺了什么,还是对以后有什么计划……刚叫你不许赶我走,现在换着方儿对付我,改不跟我说话了?”
谢墨静静的扫望她一眼,嘴角翕动了会,却只字未出。
搞得她多勉强他似的,妙言暂不逼他了,推搡他往西厢:“好了,你一个人静静吧,我搬些书进去,你乖乖看书,晚饭好了叫你。”
谢墨顿足,深深看了她一眼,意有踌躇。
她以后不会跟个哑巴生活一块吧?妙言被他训练得,顷刻理解了他的意思:“轻松的活我自己打扫了,有搬重物的活计我会叫你的。”
谢墨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走进厢房。
谢墨无心思看书,落座一桌案后,闭目沉思。
耳边尽是女子忙出忙进的声音,她在不远的厨房打翻了盘子,她抱怨未上蜡的桌子扎手,一个人自说自话要在庭中中月季……
天色稍暗时,她端来一盏烛光,之后又出去了。
夜幕降临,连带着女子一直叽喳不停的动静消弭踪迹。
谢墨岿然不动的身形渐渐焦躁,睁开了眼睛。
一根红烛只燃剩一截指长,蜡泪堆叠,空气里只余灯花哔啵声,静谧得吊诡。
谢墨起身,走出了屋子。
今晚皓月高悬,群星环绕,将院子里的一切照得清晰明朗。
后园的菜谱仅挖了一条沟壑,锄头、耙子散落一旁,可看出主人家的插科打诨。
正屋的窗台上多了两盆新绿,是山间采的野花,奕奕鲜活。
厨房,锅子是空的,炉灶是冷的,柴薪整齐的码在壁边,未曾动过。没有做晚饭的迹象……
谢墨挨着厨房的木门,一寸一寸的滑落下来,心,也跟着沉坠到谷底。
片刻钟后,他拔腿起身往外。
恰在门口,差点撞上一瘸一拐的女人。
谢墨呼吸一紧,张臂把人紧拥入怀,仿佛要摁入填补胸腔缺失了一大块的地方:“你到哪里去了。”
妙言噗通掉下臂上的挎篮,声色哽咽,“我看山边有蘑菇,就想采点做晚饭,结果发现了孔雀草,就一路的找上山,多采一点以备不时之需。后来就迷路了,怎么找也找不回原来的路……我听到有狼嚎的声音,害怕极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一下一下捶打,捶到没力气,整个人滑坐在地,嚎啕大哭。
令她难过的,不是面对了生命的威胁,而是在她危险之际,谢墨也未出现,冷情到如此地步。她带着对他的怨念,一步一步找了回来,怎能不生气。
谢墨拥她坐下,轻吻她额头,致歉:“对不起,再也不会了。你不要离开,方才我以为你受不了,丢下这里……”
妙言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风雨过去得快,止住了哭声,心噗通跳:“我离开又怎样,你总嫌我烦,巴不得吧。”
“不是,”谢墨措辞难言,他并排坐下,仰望今夜璀璨的星空,压抑的黯色扩散浸染瞳眸,戾声道:“我从父亲去世起,立志驱逐胡人,却没想到,残害的是和我同出一脉的族人,我无颜再面对他们。母亲去了,谢家无一人和我有关系。我奋力为战的,反过来怪我怨我,视我为异类……”
他肯敞开心扉谈,妙言心疼又欣喜,劝他:“墨表哥,这是太子和慕容家设计好的,事情刚起,舆论自然偏向他们所导。日久见人心,等你以后重归战场”
“没有战场了,”谢墨侧目凝睇,执起她的手:“我以后只有你。如果没有你,此时此刻,我都不知为谁而活。妙言,你在河边说,以后跟我归隐山林,可还当真。我不再是人人称颂的谢墨,只为一介农夫平民,这样,你还愿意吗。”
也是,他回到战场,该帮哪一边呢,没考虑这一点。妙言欣然点头:“这是你想要的生活的话,我愿意的。”
“有你,便是我想要的,”谢墨侧身揽住她,埋在她温热玉腻的颈窝处,整颗心安宁了下来:“你要考虑清楚,往后不用你爹的钱,我也要养活你。我曾跟屯田兵一起种过田,我们可以置下几亩地,偶尔我还可上山狩猎。尺布斗粟的生活,怕委屈了你。”
他一字一字带着对新生的向往,还有极力藏匿的颤抖。
如今孑然一身,除了和她点滴的回忆,浑身骂名,胡汉不纯血统的孽种,两邦人的追杀……没有一样他自傲能够挽留下她的。
贴得如此之近,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