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又打了个哈欠,含糊着说:“快睡吧,阿皖弟弟,”
片刻后,就在他距离睡着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感觉身边的被子才被掀开,一个带着些凉意的身体钻了进来。
哎呀,窦皖小少年这是站了多久?真是有够别扭的。
小国王在被窝里头拱了拱,随即彻底睡熟。
就在身边的人打起了幸福的小呼噜之时,窦皖整个人却是垂着眸子,黑眸中的瞳光犹如灯烛般明灭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日头渐渐上天,室内因为芦苇帘子遮挡,映入的日头很淡,门外仆妇走动的声音在窦皖耳中非常清晰。
他竟不知不觉不变姿势躺了两个多时辰,躺到仆妇们在思考是否要进来打搅的程度。
窦皖无声叹气,身边的小殿下睡得又香又沉,就和睡到在太阳底下翻肚皮的长长猫一样,全无心事。
从父派人来寻他其实是为了议亲之事。
男儿家成婚晚,议亲却早。这也是因为身世稍好些的女子多半在及笄之前都得定下婚事,到时候嫁不嫁是一回事,但若没有早早定下来便容易让人觉得此女有疾或是有隐症。
所以,这也导致京城稍有些身份的王孙们也不得不早早定下婚事,反正大不了成婚后各玩各的,只要生下继承人就好。
窦婴这次派人来找窦皖便是为了此事,他希望窦皖去长安城一趟,露个脸,参加一些社交活动。
否则人家空知道窦家有个适龄的小青年,但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
联姻是结通家之好,但同时也是政治投资,除非商户人家或者上赶着讨好的不计较男方情况,女方家族都要细细琢磨琢磨这家的未来如何。
像窦家这样如日中天的家族更是如此。
因为除了如日中天,还有一个词叫做江河日下。
任何事物抵达了巅峰都是要陨落的,陨落后能不能再爬起来就是要看年轻人的实力了,若是窦家能有个强有力的能干继承人,这些家族们对于窦家的信任度和期待值会更高一些。
窦家是靠着窦太后起来的。窦家如今这一代的顶尖人物是窦婴,但窦婴的子嗣在长安城的名声只是勉强脱离纨绔一挂,踩在了可以观望的及格线上,但绝对没有到能够让旁的家族交付期待的程度。
正所谓为官三代,始知穿衣吃饭,窦家勉强才算进入上流阶层两代,自然在大部分家族眼里不过是个暴发户。
他们接下来需要摆脱外戚的身份进一步的谋图发展,这可不是一件轻省活计。
窦皖很清楚这一点,也明白窦婴真正的意思,如果想要窦家能够安然度过窦太后过世之后必然的衰弱期,就需要强有力的政治同盟互相帮衬。
窦皖本身就是因为这样的需求而被过继的。
景帝突如其来的废立打乱了不少大家族的布局,此前有不少人冲着太子妃的尊贵身份而培养的闺女,却是无法等到刘彻殿下的选妃了。
这些女孩年岁都较为尴尬,无法再慢慢挑选合适的人家,因此在刘彻被立为太子的这一年,京城内的社交活动盛况空前。
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教养得也很是仔细,错过这一茬难免吃亏,所以窦婴赶忙要将从子叫回去。为了防止情窦未开的从子拒绝,他还让人连哄带骗地带话说,如果再不回去,宫里头可能就要来劫人了。
宫里头劫什么人?
陛下身子骨不好,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纳美人了,太子殿下年岁尚幼,就算陛下再急着为儿子打造班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
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为诸皇子选妃。
此前其实有不少皇子都已经到了婚配年岁,但是因太子刘荣并未娶妻,弟弟们就只能卡着。
不少人猜测陛下是在等某一家贵女长大好配给太子,现在看来分明是帝王犹豫该如何给太子婚配。
但无论如何,现在太子被贬为临江王,和太子妃的敏感不同,作为藩王的正妻有一定的自主性。
如果他愿意,随便纳一个民女也无妨,但是帝王为了表达荣宠,通常会给心爱的儿子指定妻室。
先前被太子卡住那么久的诸位小皇子们定然会得到帝王的恩赏和补偿,譬如美丽能干家室又好的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