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安同别人两情相悦,又不可以不管不顾堂堂正正地把“喜欢”讲出口。
进退两难。身陷囹圄。
祁朔的水汪汪的眼刺得祁衍安心头阵阵酸涩,祁衍安手上的力道稍微一松,祁朔就猛然抽手,低着头缩在墙边,肩膀轻颤,像一只在利刃下瑟缩的,待宰的羔羊。
祁衍安想抱住他,要把他狠狠揉进怀里才好。他这么不肯听话,可怎么就连一句教训他的重话都讲不出口呢。祁衍安只一抬手,忽然传来喊声。
“安少爷……哎,祁兄!”
祁衍安一回首,正是多年未见的薛皓,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来,还是当年那副纨绔子的模样,一成不变,招摇得很。就这么一回头的功夫,祁朔就逃也似的跑远了。
又一次碰了软钉子,祁衍安心里极不是滋味儿,目光沉沉地望着祁朔离开的方向。
薛皓笑着迎了上来:“哎呀,早就听闻你要回京的消息。当年你走的时候,我还唤你一声‘安少爷’呢,这下都给叫你将军了吧?你那些骁勇善战的故事可都是说书先生的好素材……”
薛皓收了声,这么多年没见面,祁衍安不仅没什么久别重逢的热乎劲儿,脸上表情倒是怪渗人的,就跟他媳妇儿跟谁跑了似的。
祁衍安叹一口气,敛了神色:“薛兄,好久不见。”
祁朔去药铺抓了些清肺火解暑的中药,亲手做了药膳给祁夫人端了过去。祁朔在祁夫人房门外轻轻叩门,怕惊扰了她。
“夫人。”
“小朔,快进来。”
祁夫人笑意盈盈地坐在黄花梨圈椅上,轻摇团扇。人到中年,许多同她差不多年纪的妇人都抱上了外孙,甚至外孙都能遍地跑了,但她还是美的,就算眼角额头生了皱纹,那她也是美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端庄温柔。
“方才我碰到了少爷,少爷遇上了友人,估计给晚些回来,”祁朔一边说着,一边把药膳放在桌上,他瞥了一眼冷掉的香炉,轻轻蹙眉,“怎么又不勤快了,怠慢了夫人。我去点上。”
“小朔,”祁夫人笑着唤他,“是我不叫他们点的。”
祁朔一愕:“为何?”印象中,近几年夫人常会用沉香。
祁夫人望向窗外,天穹湛蓝得清透,鸟雀叽叽喳喳叫得欢实。
“从前老爷在的时候,他不喜熏香,我虽喜欢,但也就不点了。这会儿想想一会儿他,一想起他,就不点了,他不喜欢。”
祁朔沉默。
“一想起他,我就想到了灵昭寺。那年老爷和我去求签,‘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这么好的签文,只可惜没能和老爷白头。”祁夫人不觉落寞,叹了一口气。
说起灵昭寺,祁朔也晃了神。那年他还只知道傻乎乎地跟在少爷身后,那一天是他第一回?知晓何为情动,是白衣少年翻飞的衣袂,温柔的眉眼,是心念一动宛如苍松落雪。酸涩又甜蜜,卑微却满心想要拥有。喜服的腰带被少爷亲手缠上又亲手解下,花烛烧了一整夜,在雷雨交加的夜晚长明。
“说起来,安儿也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样子。认定什么就偏要做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的。”
祁朔不禁莞尔:“老爷和少爷都是言出必行,有担当之人。教人敬佩。”
“老爷走的时候最牵挂着你们两个孩子。他若是看到你们如今这般,定会欣慰得很。我得替他好好看看你们,等哪天我去与他团聚,可得把你们两个好孩子多有出息,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他这个不守信用的,让他后悔去。”祁夫人说完,露出了些许调皮的笑意,仿佛是朝着那个已经不在这里的人讲的,依稀还是当年那个掉了手绢的闺阁姑娘。
“我定然不辜负老爷的期盼……凡事以祁家为重。璟祥斋,就是我的命。”祁朔一字一顿,与其说是说给别人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他一遍又一遍地试图说服自己。
“小朔,”祁夫人轻声唤他,目光温柔慈爱,“老爷期盼的,应当不是这个。”
祁朔一怔。
“他只盼着你们俩一生平安喜乐。荣华都是虚的,再过个几百年,沧海桑田,又有什么能不朽呢?你过得平安,快乐,便是比什么都教他期盼的了。”
“可是……老爷把璟祥斋交给了我……”祁朔紧咬牙关,满是悔恨,“可我都没能赶回家见老爷最后一面……”
“好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祁夫人像哄孩子似的揉了揉祁朔的脑袋,在她看来,祁朔还是那个躲在祁衍安身后怕生的小孩子,“没有必要再责怪自己,把身上的担子搞得那么重。”
祁夫人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老爷也晓得你是好孩子。老爷不怪你的。”
“夫人……”祁朔瞬间红了眼,几欲落泪。
祁衍安被薛皓邀去酒楼,酒席上也遇到了不少当年的友人。匆匆数年时光流逝,周遭人事物各有变化。言谈间,祁衍安听说了不少故人的事。林玉儿嫁给了一个富商,虽是续弦但富商对她十分疼爱,她也鲜少在人前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