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
他朝着京城的方向呐喊,回音在山谷中回荡,余音环绕,分外悲凉。
“……爹。”
这一声又轻又小,如同自言自语般。可这一字却让他珍视万分,埋在心底这么多年。
白事才办完,祁衍安就接到前线战报,让他速回军营。军令不可违,更何况这也是父亲的嘱托之一。祁夫人识大体也明事理,肿着哭红的双眼把儿子送到门口,她早知会有这一别。
祁衍安一狠心,冒雨跨上马。骏马在雨中飞驰,他一回首,母亲还在雨幕中撑着伞。一刹那,眼睛不由得发酸发胀。
他等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就快出城时,身后传来了呼喊。
“少爷!少爷!……少爷!”
一声比一声更加急切的呼唤让祁衍安怔愣了一瞬,随即不可置信地回望。瓢泼大雨中一个人影正跑向自己,头发散乱狼狈不堪,衣衫都被雨水打shi。
不到一年的时间,眼前的人与祁衍安记忆中的他大不一样了。身形瘦削,颧骨突出,只剩一对黑而圆的双瞳还像从前。
祁朔从胸口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平安符,双手捧着献给祁衍安:“少爷,求你收下罢。带在身上,可以保少爷平安的……”
话还没有说完,祁衍安翻身下马,把祁朔揉进怀里。多日来,祁衍安没有流下一滴泪。在父亲的病榻前他不能软弱,在母亲面前他更要承担,这一刻,他终于哽咽了:“小月亮,小月亮……”
良久,祁衍安才放开他,祁朔定定地看着祁衍安。少爷憔悴了,少爷的下巴上长了青黑的胡茬,少爷……
“还得赶路呢……”一旁随行的人催促道。
本想抚摸祁衍安脸颊的手猛然收回,根根手指蜷缩起来攥成了拳。
“很快。”祁衍安回道,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祁朔。
下一瞬,祁朔就感到嘴唇上一片冰凉,像是冷雨。
这是一个极其仓促的吻。
第40章?
“大掌柜的还要不要人活了啊!!!”
哀嚎打破了下午的寂静,路上的行人纷纷好奇地驻足,往璟祥斋里头看上一眼。
“大掌柜的非说这回的绸缎料子亮度不够,硬度不够,放在璟祥斋卖是砸了招牌。我看着也是好料子啊,放在别家店都是上品了好吧!放在我们家,都给算次等品折价卖,还要我去查是不是桑蚕出了问题,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你有本事刚才就跟大掌柜的抱怨去啊!他训你的时候你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倒是话挺多的。要不是大掌柜的最近有别的事要Cao心,铁定要亲自去寻根问底了。”
“哎,大掌柜的在Cao心什么事儿啊?”
“嘘……小点声,听说咱们东家打了胜仗,一举清剿了蛮子的老巢,还取了他们头儿的项上人头,这不就要回来了……”
“真的?!东家还真是个将……”
“嘘!跟你说了要小声点儿!你不怕大掌柜的了?”
“……好好好……小声……小声……我听店里头的老人说,大掌柜的和东家是一块长大的,可是极其要好的亲兄弟呢!”
“也用不着这么小声……哎,我听说可不是亲兄弟,咱们大掌柜的是……是捡来的……”
“胡说!现在璟祥斋掌权的是谁?就是咱们大掌柜的!上上下下的事拍板儿的可都是他。要不是亲兄弟,谁会心那么大在外头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对璟祥斋不闻不问的……要是真如你所说,这不就等同于把璟祥斋拱手让给了外人?”
“是,你说得确实在理,可我就是这么听的。”
“你从哪儿道听途说的?两年前给祁家老爷立碑,可都是咱们大掌柜的主持的,他可是还为祁家老爷守孝三年。能做到如此地步,怎么可能不是亲子?”
“你说的倒也是……”
“更何况咱们掌柜的又对璟祥斋那么上心,看得是比命都重要!祁家老夫人咳了一声,他都能四处寻医问药还连带着皱了半个多月的眉头。要是璟祥斋不是他家的,老夫人不是他亲娘,他哪儿能这么上心呢?这还能不是亲子?”
“确实……哎,你怎么回事儿?刚才还说大掌柜的不近人情,现在又夸个没完没了,句句可都向着咱们大掌柜的……”
“我这是实事求是!他脸冷又严厉,人人都怕他,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你说,咱们璟祥斋十六家门店里,有哪一个人不佩服他呢?”
“借过,不好意思。”
这位被人窃窃私语定义为“脸冷严厉人人怕”的大掌柜的正在人海中穿梭。他身着天青色广袖束腰长袍,远远看着就是一副不苟言笑不好亲近的清冷模样,隔着好远就能无端感到一股冷飕飕的凉气。这种与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的气息使得人们主动为他让路,人人敬而远之。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不平静,但他知道。他能听见心底的声音,像是烧水时咕噜咕噜冒出的气泡。只要那个人一出现,他所有堆砌在外的铠甲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