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恰是一尴尬时期,谢漪在将大权一点一点交出,刘藻也在逐步收拢,如此一来,相权削弱,君权增强,有些心思的大臣,不免便盯上了相位。谢漪行事颇严,她做权臣那段时日,为将戏演得逼真,还甚为霸道,少不得得罪人。
如今她势弱,早前压下去的,都冒出头来,胆子大的,话语便不怎么能入耳。
刘藻一直未出殿门,不曾听过。谢漪却是知道的。她也未去搭理。皇帝病情反复,她又兼顾着朝政,委实抽不出手来处置。她干脆如不曾耳闻一般,先将皇帝照料好了,再做打算。
谢漪想得也简单,等她能腾出身来,再择一二嘴碎之人,杀一儆百。他们心中如何想,她管不了,但口上,不能说。
然而还未等她行动,却被刘藻知道了。
刘藻在病中,虽欢喜谢相贴身照顾,但心中也记挂着朝政。故病势稍愈,便立即赶往宣室殿去。谢漪在她身边,自是陪她去。
这些时日,多数奏本虽已由谢漪看过,但也积了些必得皇帝亲自批阅的。
竹简已堆得比御案还高。
刘藻坐到御案后,想到她昨夜骤然高烧,谢相为她,一夜未眠,便与她道:“后殿有榻,你去歇一歇。”
谢漪本是不赞同她来的,清晨烧才退下,还不知会不会反复,此时,自是不放心将她留着,自己去歇了。
刘藻见她不走,便是一笑,起身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后殿,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到榻上,道:“你歇着,好好睡上一觉,待你醒了,我就跟你回去。”
她是越来越有主意了。谢漪拗不过她,只得依她。
刘藻回到前殿,阅了十来道奏疏,底下呈上药来。刘藻搁笔用药。这药中有安神促眠之效,且效力颇强。她估摸着至多再看半个时辰,便得睡上一觉,好待药效过去。
她又摊开一卷竹简,想着趁困意来前,多看两卷。不想却有大臣来求见了。
来的是一从前颇受刘藻倚重的大臣。此人名赵恬,年不过三旬,出身寒微,官位不显却正直敢言。刘藻正看中了他的胆大,故有许多事,都交与他去办。
他急赶着来见,刘藻便宣了。
赵恬手中捧了一道竹简,入殿先行礼,而后将竹简呈上。刘藻看了眼那竹简的外形,见是奏本,便接过了,翻开来看。
赵恬待她看了两眼,便慷慨激昂地上奏了:“丞相早前便有不臣之举,陛下不曾追求,她却不知悔改。今番陛下染恙,她时刻守在寝殿之中,不离半步,也不许朝臣求见,臣以为,丞相……”
刘藻道:“你声音轻些。”
赵恬话还没说完,听皇帝要他声音轻些,虽疑惑,还是轻了下来:“丞相有擅专之嫌,恐怕不臣之心犹未湮灭,陛下不得不防。”
这话说得刁钻。不臣之心犹未湮灭,便是说谢相有过不臣之心,且眼下仍旧图谋不轨。
刘藻道:“这是你一人之见,还是也有其余大臣,与你持的见解相同?”
赵恬回道:“暂无其余大臣,与臣所见相同。”其实是有的,只是暂且蛰伏,欲待谢相之势再垮一些,再来弹劾。
刘藻便点了点头。谢相就在后殿睡着,后殿与前殿仅一墙之隔,言语稍大声些,便能传过去。她怕扰了谢相歇息,便打算过些日子,再做论处。故而面上也未带出什么情绪,只淡淡道:“朕知道了。”
赵恬略一犹豫,又禀:“还有些大臣,颇有下作之语,称丞相以色侍君,是邓通、韩嫣之流。臣以为有辱陛下英明。”
刘藻捏着竹简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她咬着牙,眼中怒意大盛,道:“谁在讲?”
她怒到极点,却因刻意压低声,而使显出异样的滔天怒火。赵恬觉得不对劲,大着胆子看了一眼,一看又忙伏身,颤声道:“仅三两人四下在说,臣也是无意间听闻。”
刘藻赤红双目,呵呵笑了两声,反问:“三两人?无意间?”言罢,又压低声笑了两声,声音都有些狰狞了。
听得赵恬胆战心惊。
“朕看,他们是对丞相不满久矣,编排出这等无稽之谈。”刘藻说道。
赵恬立即明白这趟是来错了,陛下非但不曾疑心丞相,且还信赖极深。可他又当真以为丞相不可信,她若可信,当年又怎会欺陛下年少,生生压着她,使她无法接触朝政。但赵恬能得刘藻倚重,定然知晓如何趋利避害,他附和道:“确实荒谬。”
“你、你去查。”刘藻道,“将说过这话的,都查出来,禀到朕案头。少一个,便拿你自己填上。”
赵恬什么也不敢说,道了声诺,退下了。
刘藻等他退下,才想起,他也是来说谢漪坏话的,气得连连冷笑。她欲召人进来,方一张口,又回头看了眼,合上嘴,站起身,出了殿。
到了殿外,刘藻终于能放开些了,叫道:“胡敖!”
胡敖趋步上前,惊惶应道:“陛下。”
刘藻道:“召李闻。”
胡敖应诺,正要退下,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