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挑了一明媚的晴日,与她一同,策马出了长安城。
彼时冰天雪地,日头融暖,刘藻高高兴兴地骑在马上,在林中飞驰。
冬日四下里皆是白雪茫茫,谢漪想着,无甚良景可观,便与刘藻到了此处狩猎。
《周礼》有载,君王四时田猎,名曰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刘藻登基数年,四时田猎,声势浩大。但任哪一回,都不及今日,欣喜欢快。
雪地中有些小动物出没,刘藻眼尖,看到就策马急追,追上便搭弓引箭,有射中的,也有射不中的,却都不妨碍她高昂的兴致。
谢漪手中也有弓,她在骑射一道上,远不及刘藻,多数时候,只揽缰跟在她身旁,看她兴致勃勃地追逐走兽。
刘藻十二三岁的时候,曾有过一回踏春,道上捉了一只兔子。那日,西席在与谢漪的书信中写道:“皇孙得狡兔,欢欣雀跃,亲手烹之,食之过半。”
那时谢漪便知,她应当会喜爱狩猎。只是前几回朝中行猎,却不见陛下怎么有兴致,她一番思索后,猜想兴许是从人太多,使陛下觉得,失了狩猎的趣味。
她便只带了三名侍从,余者皆驻扎于林外,好让陛下尽兴玩耍,果然,陛下兴致盎然。谢漪望着刘藻英姿飒爽的背影,也跟着高兴起来。
刘藻策马在前,她忽然扯住缰绳,使马停下,而后定睛望向前方,自箭筒中拔出一箭,搭上弓,瞄准,片刻,羽箭破风而去。谢漪随之望向前方,只见前头有一白狐,在雪地中觅食。白狐皮毛如雪,隐在一片苍茫的天地中,极难发现。
谢漪看到它的那一瞬,羽箭随之而到,冲那白狐贯穿而去,白狐当即倒下。
“射中了!”刘藻大声道,回头望了谢漪一眼,而后策马上前。
谢漪紧跟其后。刘藻到白狐边上下马,将白狐拎了起来。箭是自一对眼睛贯穿的,也亏得她箭术出众,方能如此。谢漪一看,就知陛下有意射眼睛,恐怕是想留下一张完整的皮毛。留下皮毛来要赠与谁,自是显而易见的。
谢漪眼中便有了笑意,下马一看,便见刘藻失望地将狐狸腹部露出来,道:“不是纯色的白狐。”只见那腹上有一块黑色的毛,坏了毛色。
谢漪接过了,笑道:“也好看。”
她这般一夸,刘藻顿时又笑了:“我令人去料理了。”
谢漪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耳朵,道:“歇一歇。”
时候已不早了,将近午时,刘藻行猎一晨,所获颇丰,她自猎物中专门选了一只灰兔,一只山雉,取了把匕首,跑到河边,亲自去皮清洗。此时众侍从已跟上来了,见此大惊失色,忙要上前伺候,刘藻觉得他们很烦,将人都赶走了,继续手下的活计。
她要亲手给谢相烹制珍馐,不要人帮。
兽rou都清洗干净,刘藻的手都冻红了。但她一刻也不停歇,又亲自去生了一摊火,谢漪要帮忙,刘藻也不愿,只要她拣几根枯枝便好。
谢漪全听她的。她一个发号施令的丞相,又是年过三旬的稳重之人,很不习惯做这事。但她找得很认真,也不曾令侍从帮忙,看到一根,便拾起,拿在手去,又继续找寻。
刘藻望着她的身影,含笑的眼眸逐渐温柔下来,神色间满是依赖。
谢相真的很好。她将她视作孩子疼爱,也将她视作心爱之人陪伴。
谢漪捡了许多枯枝,足够用的了。
刘藻便开始动手,将料理好的兔rou雉rou都架到篝火上。她的动作有些笨拙,但虽笨拙也称得上井然有序,并无自顾不暇之意。
谢漪便坐在一旁等着,偶尔听从指派,往篝火中丢一截枯枝。
rou渐渐烤变了色,冒出滴滴油ye,散发rou的香气。刘藻取了香料往上头撒,谢漪好奇地往她手中看了一眼,刘藻解释道:“是西域进贡的香料,我试过了,滋味很好。”
谢漪就放心地点头。
刘藻看了她一眼,微微低下头,笑意无处藏匿。
兔rou与雉rou烤得方式不一样,刘藻一面动手,一面与谢漪解说:“我与庖厨请教过,二者rou质不同,兔rou腥,山雉实,得有不同做法,方才好吃。”
她在兔rou上撒的香料多,且不住翻动,使得受热均匀,待兔rou变成了好看的橘黄色,她又将调好的汁淋下,使汁水顺着割开的rou缝渗入。
山雉不必如此麻烦,是裹在麻布中,用大石压过,才开始烤的。
谢漪看她一板一眼,很是妥帖,不由想象陛下与庖厨请教之时的场景,禁不住看了她一眼。她能做得这般好,势必不止是请教,定是悄悄练过许多回了。
这趟出游,虽是她准备的,但陛下也未甩手,贴心地想要使她高兴。“好了!”刘藻高声道,语气中有些欢呼。她将兔rou起出来,放到早已备下的鼎中,取一新匕首,将rou割开。
兔rou还烫手,刘藻一面说着要趁热才好吃,一面手指都烫得有些红,但她毫不在意,分好rou装到碟中,捧至谢漪面前,眼中闪着点点小期待,道:“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