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在深山里, 红衣人的衣袂被山风拂得也沾了凉意。
鲜钰冷笑了一声,好个当兔子当腻了。
她仍是不敢信,心道莫非那兔子藏起来糊弄她了?
可眸光往四处扫了一眼,仍是看不见一个活物,虽是听得见鸟鸣,却看不见山鸟振翅而起。
“你不信。”山中又传出了那苍老的声音。
话音悠悠,似是叹息一般,还在山间回荡着。
鲜钰蹙起眉, 只觉得那声音是从山腹中传来的一般, 沉闷得像是隔了百八十里, 厚重而又低沉。
每当那声音一响,便会有一阵沁人肺腑的灵气扑面而来, 那灵气裹挟青草与树木的气味, 又似还带了一阵山花的芬芳一般。
这就是龙脉的灵气。
她确实不信, 可现下又不得不信了。
山灵哪是那么好当的, 若是天道不认, 即便是白涂入了山中,也会被扼死在山里头, 定会连半缕魂也不剩了。
可他却未走,仍在山里边,还甚是悠哉地同她说话。
她该高兴吗。
鲜钰不知道,这同她走了两世的兔子忽然成了山灵,日后都不会再跟着她了。
她忽不知该不该高兴。
过了半晌, 白涂又道:“回头。”
鲜钰蹙眉不动,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只觉身后似有一团灵气聚集而起。
她不知那是什么,但隐隐又猜得出个大概来。
可身后又未传出去声音,像是身后那团灵气在等她先开口一般。
鲜钰微微侧过了身,只侧了些许,随后又侧过了头,眼眸一斜便朝身后望去。
一抹莹白的衣袂荡入了她的眼中,那衣袂似是灵气聚成的一般,远看着似是一团寒光。
她双眸骤然一缩,低垂的眸子缓缓往上一抬,随即见到了一个盘腿坐在半空的人。
那人无倚无靠地坐在风中,衣袂随着山风而动,白发苍颜,长须如漫雪,一袭白袍胜似仙人。
仙人甚是懒散,连眼都不愿大睁,只掀了一道缝,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般贪睡,确实是白涂了。
鲜钰顿时大悟,为何先前她会觉得国师穿一身白袍甚是奇怪,原来这白衣若是穿在白涂身上,倒是十分合适。
兴许,这世间也只有他穿这一袭白袍才像极了乘鼎仙人了。
那姿态并非国师能学得来的,分明是一副懒散怠惰的模样,像是未将世间规矩放在眼里一般,可却不会令人觉得狂妄自大,更不会让人觉得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仙人大抵就是这样了,鲜钰心道。
这是她这两世头一回见到白涂的模样,一眼便恍似同那兔子隔了一个天地。
似是一转眼,这兔子就成了遥不可及的仙人。
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抿起唇不发一言。
原本不知自己该不该高兴的,现下心底却隐隐洋起了一丝喜意来。
白涂大抵是乐意的,在那兔子的躯壳里困了那般久,现下终于能现出原来的模样了。
若是白涂乐意,那为何她不能乐意。
白涂悠悠开口:“老朽这模样如何。”
鲜钰仍是未说话,原本是想嘲讽的,可却吐不出话来了。
白涂笑道:“是不是像极了仙人。”
“是有些像。”鲜钰这才道。
白涂睨了她一眼,“能不像么,老朽现下可算是半仙了,日后这东洲便由我来守着,看看这漫天的紫气,可都为我所用,艳羡么。”
鲜钰真不知这人怎说得出这般得意的话来,像是路上捡着了金子一般,竟还问她羡不羡慕?
“不。”她努了努嘴道。
白涂抬手抚了长须,将双眼稍稍又睁开了一些,“老朽数次避开了轮回,数次逆转天命,确实欠了天道许多,现下只能以身偿债了。”
鲜钰冷笑了一声,“那你莫不是要当千万年的山灵?”
白涂将余光朝她斜去,不紧不慢道:“如今老朽我气运正旺,待还清了债,便能登仙梯了。”
“可你何时才能还完。”鲜钰冷着脸道。
白涂想了想,“这就要看天道了。”
“若天道千万年都不容你走呢,你便要在这待上千万年么。”鲜钰着实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丝讥讽来。
又是讥讽,又是暗暗生着气。
那盘腿坐在半空的白袍人道:“谁知究竟要待几年呢,不过这山间只有不会说话的飞禽走兽,若待久了不免有些孤独。”
鲜钰心道,这老东西现下知道什么叫孤独了?
谁知,白涂下一句便道:“不过……你无事之时,倒是可以来陪陪我这孤家老人。”
鲜钰一哽,转身朝那半仙看了过去,打量了几眼后,果真没在白涂面上看出半分不适。
这山灵,他似乎当得还挺乐意的。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