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染提着一颗心,努力地想要保持着镇定。
窗外扬起一阵莫名而来的风尘,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一个灰白色的身影便轻轻一纵,自窗外翻了进来。来人很瘦,却将身躯笼罩在一身宽大的灰白袍子里,不是旁人,正是别庄主人闻人玥的内宠,那个名叫红玉的女子。
这红玉来得实在古怪,而且,有好好的门不走,为何偏要翻窗子?
白木染一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索性一言不发,等着看这红玉究竟要做什么。
“白木染?”
“是……是我。”
其实红玉语调平淡,几乎不带一丝情绪,可白木染却莫名感受到了一种迫人的压力,让她有一些些紧张。
“她今日与你说了些什么?”
第二个问题也依旧问得十分直截了当,简洁干脆。
白木染当然也想到了,红玉问的,定然是闻人玥。甚至白木染还猜想到,她今日午后遇到的那个闻人玥,应当并非是一个正常的闻人玥。虽然她们仅仅只有两面之缘,但白木染也看出,第二回遇见时,闻人玥神色恍惚,言语古怪,多半是正好发了那个什么怪病。
那么红玉此番前来,大概是为了问当时的情况。
这也没什么可为难的,白木染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实话实说了。
“她跟我说起闻人珏,还说……”白木染迟疑了一下,“她说闻人珏死了。我看她的样子,很是伤心。”
红玉听了这些,面上的神色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
或许她已经猜到了。
白木染想,这病既然是因那个名叫闻人珏的双生姐姐而起,那么,必定每一回,闻人玥都是如此。这样想了想,白木染又很快有了另一个念头。还记得白日里见到红玉时,她对着闻人卿说了许多古怪的话,她肯定知道闻人珏的事,也知道那个“失了心”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还能从她那里打听到一些闻人卿的事情。
“闻人珏到底是怎么死的?”
白木染觉得,红玉此人性子直,应当不会如闻人卿那般冷情,说话也都留有几分余地。
然红玉的反应,却似有些讶异。
“闻人卿没告诉过你?”
“……没有。”
“那你知不知道种药一说?”
种药?
红玉瞥她一眼,竟冷笑了一声。
“所谓世家,既存在了那么些年,便都总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闻人卿瞒着你,我却偏要告诉你知道。”
相传从前闻人家原本代代都是武艺不济的仁医,闻人家的名头也并不响亮。然数十年之后,闻人家却出了个异类,此人当上家主之后,一面将闻人家的医术发扬光大,一面却将他的天分放在了另一处,竟真让他另辟蹊径,找到了另一条“自强”之路。
即是“种药”。
此人潜心钻研,终于有了一番成就,并将此秘术流传了下来。
“那人虽有些厉害,但也不过是个禽兽不如的混账东西。”红玉又道,“他竟是在自己的妻女身上试药,还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什么自己有宏图大志未展,而儿子则肩负承继香火的重责,都不容有失。”
原来那“种药”,并非是将草药种在什么药圃中,而是种在人的身上。
西蜀苗地,便有各种养蛊养毒之人,那些人自出生便与蛊毒在一起,日久天长,就练就了百毒不侵的身体;又有一说,说是北疆地处严寒,那里的人终年不见暖阳,人人腰间带着烈酒,日日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渐渐也如同猛兽一般,深目可视远,牙尖可撕碎猎物。
世间活物,唯人命最硬,只为了活下去,若改不了规则,便会适应规则。
闻人家的种药之术便是以此为据。
初时食药草,浸药浴,直至后来,甚至直接将炼好的药“种”进去。一代一代轮下来,还真就将闻人家的血脉做了些改变。最初被种药的女子们不知承受了何种痛苦,但到后来,闻人家子女的体质果真异于常人,以此为辅,闻人家于武学上的造诣也有了新的飞跃,以此发展至今,已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世家之一。
听到这里,白木染已目瞪口呆。
没想到闻人世家之中,竟然隐藏着这样可怕的秘术。虽然听起来似乎很厉害,但正因为实在太过“厉害”,白木染才不由自主地觉得可怕。尤其一想到大概闻人卿一定也被“种药”了,白木染更觉得心口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闻人卿她……
她自己怎么想?
她是欣然地接受,还是麻木地妥协,亦或者……她也曾抗拒过?
不会。
白木染想想闻人卿的性子,向来都是冷冷淡淡,又自出生起便是闻人家的女儿,只怕早就熟悉习惯了这些,大概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吧。
“这可真是世上最恶心人的秘术了。”红玉似乎对此极为厌恶,见白木染皱眉听着,倒也问了一句,“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