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校最有名并且最有前途的学生就会有这种好处:在一部分人给你造谣的同时,另一部分人会把一切的你的坏消息都当做谣言,这一部分人通常包括大多数老师和领导。他们不是不知道你在地下室开赤裸香槟派对、逼学妹舔卫生间的地砖,但他们不需要真相。一个不被需要的真相毫无价值,很多时候,它不被知道比被知道更有价值。
顺带一提,上面的事我全都没做过,有这个时间我会再打磨一遍自己用来参赛的创业企划书。我运用上述规则的唯一时间就是现在这种时候:性命攸关,不得不越界。
推开门,一股浓厚的灰尘气让我打了个喷嚏。灰色的窗帘全部半掩着,一排排冰冷的铁架上面排满了牛皮纸袋子,像是时间停滞的太平间。这里存放着西南大学建校以来所有的纸质文献,包括校史和学生档案。
33号女子宿舍的传说从二十年前开始。我开始寻找对应时间的校史和宿舍记录。在我的想象中,这个宿舍理应是一栋古旧的建筑,甚至可能是从清朝、民国时期就被建造,之后一再被摧毁重建,导致下面的东西不断被惊扰、力量在反复的醒睡之间逐渐壮大。
但33号女子宿舍所在的宿舍楼,二十年前刚刚被建成。刚建成的新楼就开始闹鬼,超自然生物也有加速主义?
我看得一头雾水,拍了几张可能有用的照片,决定顺便找些别的玩玩。
钟歆说她和常建华是同班同学,那么就应该是九零届……西大最初的一批超自然系学生。
我搭着老旧的梯子到最高的架子上,取下粘着油漆点和白色尘埃的牛皮纸袋,突然感觉有点紧张。
这个不害任何人的鬼,活着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大一的平均绩点只有3.2。”
“超自然史学太无聊了,我逃了三次课。”
“但你拿到了一等奖学金。”
“我申请到了一种创新符文的专利,给我加了五十分。”
“你大二被处分了。”
“那个教灵体稳度算法的老师整天上课就瞎逼逼学/生/运/动,我告诉他不上课就滚出课堂。”
“但你的灵体稳度算法课绩点是4.4。”
“因为考试和平时作业很简单啊,建个模的事。”
“但这门课2000年就因为挂科的人太多被取消了……你的整个大三上学期几乎都在请假。”
“我在搞社团活动企划,‘真实鬼屋大冒险’,门票免费,汽水十块钱。我们大概赚了两千块,就那时候而言还挺不错的。”
“但你的平均绩点依然是3.2。”
“绩点够用就好咯。”
“博二的时候你申请到了全校唯一一个单人公寓。”
“校庆赞助我拉的,这是跟申请到的经费一起报上去的需求。”
“你真的是个自由的大学生。”
“现在不自由了,我只能坐在浴缸里让你踢我屁股。”钟歆一脸无辜,隔着氤氲的水汽看向我。
我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才捉鬼人,只是很擅长熬夜、打关系、一心多用以及一门心思的努力。在一个同样没有天分的班级里我依然可以骄傲地欺骗自己“能卷也是一种天赋,你看没有人卷的过我”,但我心知肚明,我竭尽全力,只是跑到了某些人的起点;而真正的发令枪响时,没有人会等待我。
“你干嘛?”
“爬了,不配跟学神姐姐共享一缸洗澡水。”
我手脚并用地爬出浴缸,地上shi漉漉的,我手一打滑,头狠狠地撞在了玻璃门上。
平常我都只会站起来去找药膏,但只有这回,我发誓只有这回,也许是因为有一个鬼看着我的缘故,我觉得很难堪。
慌慌张张爬出去结果一条腿还搁在浴缸里的我很难堪,追问着钟歆希望那么漂亮的她至少不要那么聪明的我很难堪,不由自主地庆幸她二十年前就死掉了的我很难堪。
仍然不想接受我是个普通人这件事的我自己,看起来很难堪,是我自己平常走过去都会捂着嘴笑的难堪。
我头昏脑涨,感觉自己的额角抽痛着流下黏糊糊的ye体,和脸上的洗澡水混合在一起。
我趴在冰冷shi滑的瓷砖上,鼻子抵着瓷砖缝隙,一股咸滋滋的味道,我觉得自己像一只不小心爬过厨房的蟑螂。
淦你娘,我明明都那么努力了。
好像过了很久,我终于听见了钟歆的声音。
“地板很凉,快起来,不然明天你又要肚子痛。”
我不作答。
“好啦,至少你还活着,没有在自己的公寓里被谋杀,对不对。”
我把脸慢慢地扭过去,灰蒙蒙的雾气里,钟歆把脸遮在《灵体力学(第二版)》后面,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我不相信占卜,但人也许生来就有要得到的和得不到的东西。对这件事我不太难过,你也别太难过。等你找到工作,活过了三十岁,你就会超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