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她和奴良鲤伴结婚,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
去到总宅的干部来来往往,起初他们还会恭敬地和她打招呼,可过了五十年,他们注视着她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掩藏的不满。
妖怪虽然比人类衰老的速度要慢上许多,却也不是长生不死的。
奴良鲤伴之后,奴良组总得有人来继承。
每次她这么提起的时候,鲤伴却总是用七七八八的事情搪塞过去,她一旦追问得急了,鲤伴也只是安慰般地拍拍她的头,说着总会有的之类的话。
可绘里花清楚地知道,这是羽衣狐的诅咒。
滑头鬼和妖不可能产生后代。
他们的血统会在与人类的结合中变得越来越稀薄,最后变得弱小而平庸,被部下亲手杀死。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嚷嚷着要让她报复滑头鬼的“母亲”,就是羽衣狐啊。
她无数次地复生,奴良鲤伴就杀了她无数次,她的怨恨一次比一次更加强烈,于是绘里花一天比一天更加痛苦。
“请放过我吧,母亲。”
在无数次在梦中被对方捏碎心脏后,她乞求道。
羽衣狐的神色冷淡了下来,兴许是两百年的折磨让她丧失了兴趣,她蹲下身来,癫狂的面庞恢复美丽。
“好啊。”
她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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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良鲤伴的孩子,是带着期盼出生的。
死气沉沉的奴良组在那段时间中恢复了生机,绘里花每次疲惫地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奴良鲤伴抱在怀里,坐在高高的树上晒太阳了。
檐廊下的风铃被天狗组换了一个,首无和毛倡ji每天轮流来给她讲外面发生的故事,末了还信誓旦旦地和她汇报每次奴良鲤伴任务一结束,他们就立刻把他拎了回来。
绘里花对此只是笑笑,她的手轻轻地搭在肚子上,阖着眼,听着枝头细细碎碎的鸟鸣声。
恍惚之中,她又回到了那天累得满头大汗的璎姬夫人将鲤伴交到她手里的时候。
她不过比他大了两岁,根本抱不住,于是咬着牙,使了全身的力气,姿势七歪八扭的,逗得一旁的奴良滑瓢忍不住嘲笑她。
——未来的魑魅魍魉之主。
他长得像谁都无所谓,不过既然是要继承奴良组的妖怪,还是像鲤伴比较好。等到他出生,她要像璎姬夫人一样,抱着他睡觉,给他唱《松隆子》,教导他千万别像奴良滑瓢那个老流氓学习。
她可以教他画画,教他识字,教他唱歌——当然,要是他未来想成为一个普通的人类,那么她就偷偷带着他溜走。
她只想要他健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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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呢?
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生息。
他在漫天的大雪中,如同枝头被打落的梅花一同凋零了。
她甚至连他的一面也没见到,听雪女说,那孩子身上带了羽衣狐的诅咒,是在出生的前一秒,被硬生生地扭断脖颈死去的。
——对不起。
直至雪女离开之前,她一直保持着出乎预料的平静。
她咬着下唇,直到血腥味弥漫了口腔,也没有哭出声音。
——对不起。
她穿着鲤伴送她的和服,蜷缩在庭院的树下,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我不该期待着你的到来。
如果她没有那样的愿望的话,他就会降生在另一个好人家。
就算普普通通也无所谓,他会交到很多的朋友,书写很多的故事,也许有人会欺负他,但总有一天,他会成长为一个独立的大人。
结婚,生子,老去,拼了命地活着,不留遗憾。
“怎么哭了,姐姐?”
落在她身上的雪被隔离开来,温暖的鹤氅披在了她的肩上,奴良鲤伴只着了一件单薄的浴衣,身上弥漫着淡淡的血的味道。
他比她更加愤怒,无数的妖怪,只要挑衅,不论大小,他不再笑着邀请他们加入他的百鬼夜行,倒是干脆利落地将他们送往了黄泉。
她有那么一瞬间想着,要是被送往黄泉的是她就好了。
“我是羽衣狐制造出来的怪物。”
她说,神色平淡得好像死去。
奴良鲤伴抱着她的力道又大了点。
“我知道。”
“要是有一天,她夺走了我的身体,杀了你也不奇怪。”
“那我就和姐姐一起死去。”
绘里花噗地一声笑了。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鲤伴。”
她转过身,松开了唇,捧着他的脸。
“是你选择要成为妖怪的,要好好地肩负起妖怪的未来才行。”
奴良鲤伴握住了她的手,他垂下眼睛,金瞳之中是满溢出来的漆黑夜色。
“我知道。”
他又说了一遍,声音闷闷的,似乎是不肯让别人看见他哭似的,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