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的触摸灯忽明忽暗，伊晓跟在小郑身后下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半大的鲨鱼玩偶。
三个月，每天晚上都独自摸黑回家，又是谁帮他找的这里的房子？房东知道他是笨笨呆呆的吗？或者，其实他就是和房东住在一起？
选床的话，他就想想办法，选沙发的话，他就再抱一床地毯来垫在沙发下头，滚下来也摔不疼他。
霈泽只想到他穿着他的白衬衫在屋子里跑，一双脚套着蛋黄色的棉袜，衬得两条腿泼了牛奶一般。
霈泽使坏，抬手对小郑道：“明天把秋千拆了。”
霈泽看向自己尚未痊愈的左小腿，放弃的念头油然而生。
再者，今晚在车上强吻晓晓，还把人给吻生气了，好不容易歇下去的眼泪卷土重来，哭得霈泽头大，索性又按在怀里亲了一通，以毒攻毒，竟奏效了。
小郑应下。
霈泽便转过轮椅，默不作声朝着客厅连廊的客房滑去，他故意的，以为会看见伊晓杵在原地傻呆呆的，没成想没呆住，竟小跑着跟过来了。
霈泽记得这个玩偶，他买的，他送的，甚至连鲨鱼穿的那件白衬衫，也是他的。
伊晓谨慎又好奇地环视四周，这对他来说已经很大，墙面上有雕刻的花纹，壁灯好好看，吊灯也好好看，脚下也厚厚软软的，垂地的窗帘绣着繁复华丽的图案，随便哪一处，都比伊晓的老小区房子要精致漂亮。
伊晓道：“...陈婶儿，好。”
九棠府别墅区万籁俱寂。
是还好，若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
伊晓抱紧他的鲨鱼玩偶，小声道：“...知道了。”
伊晓问：“...这是，哪里？”
霈泽按住眉心，怕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朝沙发走去，有靠背，可以把后背紧紧贴在上面，后面被兜着，前面抱着鲨鱼，这样才能安睡。
陈婶儿迎出来，她在接到电话之后就开始忙活起来，西红柿肉酱卤子，手擀宽面片儿，万事俱备就等小少爷带人回来。
霈泽想了想，说：“这是你要听话的地方－－－你一进这间屋子，就要听我的话，知道么？”
屋里一股卤肉香。
他拉开车门，被小郑搀进座椅里，轮椅用不着他管，他倾身把呆站着的晓晓拽进车里，这才发现他背后还背着一个干瘪瘪的书包。
霈泽发觉自己的强忍一晚的耐心终于要耗尽了。
等进了屋伊晓才反应过来，他眼神急切，微张的嘴唇不知道要如何祈求，于是又抿起，再又嘟起，看那样子倒像是在和自己生闷气。
简言之，睡相奇差。
“包里装的什么？”
霈泽很满意，他滑到床边，示意旁边的衣柜道：“首先，来选一身睡衣。”
霈泽牵过伊晓：“叫陈婶儿。”
霈泽心情大好，指挥晓晓打开其中一间客房门，说：“我的卧室本来在二楼，腿瘸了，上不去，你就暂且跟我一起睡在这儿。”
睡床啊。
“当然要。”霈泽笑起来，怀里不知什么时候抱着一个小药箱，“全都脱了，脱光，再穿上它们。”
按照胖老板的说法，晓晓至少已经在这里住下三个月了。
霈泽把选择权交给伊晓：“床，沙发，你选吧。”
五.
“...袜子，好几双。”
小傻子的心思你别猜。
霈泽极轻地一咋舌，问题来了，这家伙的睡相他还是很清楚的，竖着躺下，横着醒来，床上不论放几个枕头都能给你扑棱到地上去。想当年第一次同床共枕，当晚他把晓晓干晕操醒再干晕，不打紧，第二天没做，养身子，于是晓晓恢复些精力，一晚上把霈泽闹的，抱着都没用。
“...我，好了。”伊晓走回霈泽身前，按照指令选了挂在最外面的一身深蓝色睡衣，触感绵软，他一拿在手里就很喜欢，他奋力思考，这让他本就红肿的脸蛋烧得更加热烫，“...我，要穿吗？”
陈婶“哎呦”地瞧这伊晓这花猫脸，还不待应声“好”，就听一长串叽里咕噜的肚子叫，叫得她愈发心生怜爱，她催到：“先去洗洗脸，啊，洗干净了就出来吃面片儿。”
凌家花园里有一张秋千椅，伊晓的目光从迈进栅栏门后就一直黏在上面，心思一览无余。
还以为会吃惊、会害羞，至少会扭捏，却不想晓晓只迟钝地听明白意思后，就抱着睡衣回到沙发前，先脱下棉服，叠叠好
车门“嘭”地合上，亲吻很凶地落下。
伊晓朝拉开的橱柜看去，横纵交错的木板隔断出大大小小的空间，里面或挂或叠着许多衣服，但他没动，他摸摸鲨鱼脑袋，问：“...我睡在，哪里？”
伊晓把他的鲨鱼先生挤在角落里，挨着鼓囊囊的靠枕，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声太小，霈泽没有听见。
伊晓朝云团一样的大床看去，太大了，没有安全感，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