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汀慢慢眨眨眼睛,说,浮生,你知道我是个迟缓的人。很多事经历过后也尝不出什么滋味来,总是后知后觉。
生活也是。张医生说的话是对的,我需要有人帮我走出来,我不能再死撑着一个人了。
浮生笑笑,哪儿有这么大的摆设。
这几年来,很多人都问过我你怎么活得像个老人,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没有追求?我知道的,关心我的人是真的想为我好,可大部分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其实并不想听到我的答案,只是摆出成功者的姿态随意在我的生活里指手画脚罢了。
孟浮生修长的手指缠绕着她柔顺的发尾,轻柔地问她,汀汀,现在还会做噩梦吗?
你呢?这些年来你是怎么过的?
再后来,我们就相遇了。姚汀坐了起来,将她心底的话说出。
因为我和世界是脱离的,我时常被激素和情绪恐惧而左右着,那些需要学习的内容有时对我很简单,有时却又很难。
我们始终需要去抉择能否真诚地面对自己的爱人,能否将自己最真实的那一面在对方面前揭开。
孟浮生仰了下头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们总是小心翼翼地在爱的人面前闪躲,只愿展现出自己坚强、美好的那一面。我们生怕露出一丝窘态,不是因为虚荣也不是因为想掩饰些什么,只是因为在爱情中的我们都脆弱而自卑。
姚汀在安静的夜晚,看着前方淡淡的朦胧的火苗,枕在他的腿上说,就觉得,好累......
可是我,我怎么还停留在原地呢?
你以前和我说,这个世界上的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和自己不一样。我当时还不明白,怎么他们对错的定义的标准是对方和自己一样不一样了?
其实说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这些年来只是在重复着简单的工作,三年前偶然碰到了浅念。
孟浮生下午听到她和浅念说的话,却从寥寥几句得知她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心里满是疼惜,沉默得说不出话来。
姚汀慢慢地说,孟浮生静静地听。
等姚汀回过神来,茶杯里的茶水已变凉,孟浮生为她重倒了一杯,问道,在想什么?
都告诉我好不好?孟浮生轻轻拍着她。
那天晚上,我不敢睡着,在暗淡的光线下看着浅念侧脸的轮廓,觉得她和你真的很像。然后那时想到,我们已经离开彼此的生活好久好久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孟浮生为她盖上毛毯,姚汀压了压毯边,当时雪太大了,天也越来越黑,我上山后特别害怕找不到浅念。找到她的时候,我带着她躲进山洞里,我当时觉得心乱如麻,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我甚至开始祷告,乞求白天快点到来,雪快点停。
孟浮生点点头,声音温润地道,人的一生很长,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发光发亮的时间域。有的人可能年少成名,有的人可能大器晚成。
是呀,即使当下的生活或许不尽人意,周围的人早已事业有成,家庭幸福,也不能丧气放弃自己,要给自己时间啊。
在想你真的往家里装了一个壁炉啊,我还以为是个摆设。
这七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如果你不曾知道一个人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一定觉得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个大逆不道的人。可姚汀明白,她抱着他的胳膊,悄悄和他说,没关系的,你还有我呀。
终于,孟浮生看向姚汀,语气听起来平淡无恙,说,我......我不会为我的父亲做任何事。
后来我在医院里看到你的时候,觉得好陌生。我没见过你大人的模样,你早已褪去了青涩,能够独当一面。而且你这么优秀,一定实现了自己想做的一切。
25岁没有稳定工作你的人生就毫无意义,30岁前不结婚你就是心理有问题,好像每个人都得活成一样才算正常。
浮生......那晚的夜太黑,天太冷了,有点儿像我一直以来的生活。姚汀躺平和他视线相对。
我好像成了那种最失败的人,因为那场事故后,我失去了正常生活的能力。姚汀握着孟浮生的手,直到后来张医生和我说,每个人的时间域都是不同的。你知道时间域吗?
孟浮生的喉咙发紧,束缚感强烈,准备开口,姚汀却伸出她的食指放在他的唇上,你放心,我没有自怨自艾,觉得自己过得有多差劲,我只是需要时间。
问出了口。
孟浮生用手按了按后颈部,眼神微眯,思考着,与其说是在思索这个问题不如说是在抉择。
姚汀躺在他的腿上,像只小猫蹭了蹭,你今晚怎么都一直不说话?
大概一年后,我的病好了些,至少没有那么痛苦了。我曾经买了很多很多翻译的书,我继续慢慢学着。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真正完全从病痛中走出,可我想我至少在试图做些什么吧。
所以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太在意的。只是我发现这病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容易摆脱,虽然身体上的痛苦少了,可精神上的一切都变得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