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又想太多了,我明天一定会出现,不用担心!」
他的声音显得很大,因为他必需拉高音调来压过身旁的高分贝声浪。
「嗯…你会来就好,你人在哪啊!」我用尚未睡醒的低沉声音回答他。
「我跟朋友在pub喝酒,晚点就回去了。」
电话里传来的噪音吵的我耳朵轰轰作响,让我想快点结束通话,於是我说:
「嗯…那我先睡了,别太晚了。」
「好!晚安。」
「晚安…」
挂掉电话,我躺卧在床上,心想:他的人生跟我真的差别好大,我在宿舍里乖乖睡觉的同时,他却在pub里纵情喝酒,一点都让人感觉不出,我和他是出身同一家庭的双胞胎兄弟。
不过,他的电话至少让我安了心,不用再烦恼他明天不会出现。
反正,先睡觉吧。
※※※※※
我在搭车前十分钟抵达车站时,他已经站在墙边等我了。他穿着军绿色的连帽外套,里面则是一件白色圆领长袖,咖啡色的紧身卡其裤,则显示出他大腿的细长。他的装扮,真的很突出,让人不看个两眼都不行。他看到我,走了过来,笑着开口说道:
「看吧,我还比你早到。」
语音未落,他将一张车票递给我,说声:「走吧。」然後转身通过剪票口,我跟在他後面,将票放入剪票机。我看他Jing神还不错,一点也不像是昨天凌晨还在pub喝酒,於是我问他说:
「你昨天几点睡啊?」
「大概…」,他想了一下,接着说:「快天亮才睡吧。」
他的晚睡让我颇为吃惊,於是又问道:
「哇,那你不就睡没三小时?」
「还好啦,熬夜也熬习惯了,睡三小时算久的了。只要别喝太多酒是都没什麽问题,反正已经放寒假啦,回家再补眠罗。」他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们走到月台,开往高雄的莒光号已在月台边停妥,我们上了车找到座位,是在车厢的中段,我将靠窗的座位让给他,自己则坐在靠近走道的位子。
他放好行李,坐了下来,问我道:
「你离上次回家有多久时间了?」
「我啊…这学期还没回去过耶。」
「是喔,没想到你比我还不爱家,我至少回去过两次。妈都没叫你回去吗?」
「有啊,只是我就觉得还好,没有特别想回去,而且回去又要花钱,坐车回去又要浪费很多时间在路途上。」
我们台南的家位於一个偏僻的乡村,搭客运或高铁都还需要转车,最方便的交通工具只有火车,但是自强号并不停那儿,只有次一级的莒光号会停靠,但坐莒光号回家一趟却需要将近五个小时的时间,来回一趟就是超过十个小时的车程。
他看着我说:
「这倒也是,你没在打工,光是来回的车票钱就可以抵一天的饭钱了。其实,你可以去兼家教啊。」
别看他平常时候一付酷酷的不太好亲近的样子,其实话匣子一开,也没那麽好停下来。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之前兼了几个家教的往事,我听的入神,也不由得真心佩服起他来。他说他什麽都敢教,连国中理化、高中数学都教。後来不教的原因并不是教的不好,而是在学校找到工读机会,况且教家教打扮不能太入时,崇尚时尚的他索性在这学期就不兼家教。
他又说:
「你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乖学生,兼家教应该没问题,我认识家教社的老板,下学期开学前我可以帮你去问他。」
「好啊,谢谢你。」
说来也有趣,在上大学之前,他可是「乖学生」的代名词啊!怎麽才过没两年,我这个放牛班的烂学生,却变成了「好孩子」呢?
我们聊着聊着,火车在不知不觉间已过了新竹,开到了绿树满岭的山线铁道。只睡三小时的他,在话题渐歇之後,抵挡不住睡魔的招唤,便靠在椅背上,沉沉的睡去。
越睡越熟的他,轻轻的将头倚在我的肩上,而我,则是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这时的我们一点都不像兄弟,反而像一对情侣。
台湾中部和煦的阳光从车窗外透了进来,暖呼呼的,他靠着我的肩,我握着他的手,洋溢着无比的幸福。随着火车规律的节奏声,我的心神完全的放松,也渐渐的进入了梦境之中。
※※※※※
到站的时候是下午两点,进出车站的人并不多,洒满冬日阳光的车站广场前,只有几台空计程车在那里等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上门。
「终於到家了。」我伸了个大懒腰。
「是啊!」他一边回答,一边拿出手机来,应该是要叫父亲或母亲来车站接我们。
我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腕,用肢体语言告诉他:
「先别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