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的看着他,用尽全力打开那乾躁紧抿的嘴唇,微微的吐出一丝细语:
「你…」
「嗯?有什麽事吗?」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是想问你…你会很讨厌我吗?」
深藏已久的话,终於在这一刻说出口了。
他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话题给吓了一跳,盯着我直看。
「嗯…」他沉yin了一下,或许是在思考该说什麽。
「为什麽会问这个奇怪的问题?」他笑了一笑想化解尴尬的场景。
「就…我觉得我们两个的关系不知道…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变得…」我支支吾吾的说着。
「变得不好?是吗?」他把话给接过来说完。
「嗯。」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哈哈」,他乾笑了两声,说:
「我是觉得还好啦,就比较没话题聊吧…」
还好,我一点都不觉得还好。
反正话都说了,那就豁出去吧。
「但是,我不觉得是没话聊耶。」我说。
「是喔,那你觉得是什麽?」
「我觉得…我们两个都讨厌对方吧。」
「嗯…但是我不讨厌你啊…」
他的场面话证明他还在假装。若是真有幅假面具的戴在每个人脸上的话,我恨不得立刻伸手撕掉他那层令人厌恶的假面。
「但是我从国中就讨厌你。因为我觉得你讨厌我。」
「哈哈,怎麽说呢?」
「以前你功课比我好、也比较讨爸妈跟亲戚喜欢,他们每次都喜欢拿你来跟我比,我觉得很烦。可是,你的一些举止也让我讨厌你…」
「是我都不理你吗?」他又抢我的话说了。
「嗯…」
「呵呵,我才觉得你都不理我咧。你还记得在国小五年级的时候,我有一次打翻了你的思乐冰,你竟然叫全班同学都不要理我、不要跟我当朋友。你那时候的人缘超好的,好几天全班没有人跟我讲话,我那时就觉得你很讨厌,因为人缘好、比较敢跟别的小孩子打成一遍,就『靠势』欺负我…」
他这一席话让我听到傻了,而那将近十年前的往事突然的浮现在我脑海中。
那是一个春季有点闷热的午後,生性白目的我趁着全班午睡时偷溜下楼,从学校大榕树旁的矮墙一翻而过,跑到对街的7-11买了一杯思乐冰。再翻墙回来时,刚好赶上午睡钟声铃响,我便大剌剌的啧啧响地吸吮着那杯思乐冰。好喝的不是饮料中可乐的味道,爽的是全班投在我身上那羡慕的眼光。
但午休下课仅有十分钟的休息,我还没喝完老师就进教室了,我只得把思乐冰放在桌脚地上。说是迟那时快,一个匆忙从教室後门进来的身影,急急的快走转进我们那一排的走道。哗啦一声,那人竟把我的思乐冰给一脚踢倒了。棕色的可乐ye体伴随着细致的碎冰汨汨流出,在磨石子地板上画出一道道的痕迹。
踢倒思乐冰的不是别人,正是听到上课钟响急急忙忙的从厕所跑回教室的他。他当时坐在我前面隔三排的位子,所以转弯一不留意,就把思乐冰给踢倒了。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但他却头也不回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反而是饮料打翻的事引起了後排同学们的sao动,连讲台上的导师也下来一探究竟。这一探可不得了,我先被罚把洒满地上的饮料清理乾净後,再到讲台上挨了二十下藤条,罪名是我翻墙出去买东西。
挨完板子後,我按着揉着热辣辣的双手,低着头走回座位。我回想起当时经过他座位边时,他竟对我的灾难显得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他那白净稚嫩的脸上却带着一抹好似微笑般表情。这看的我心头一阵恼怒,差点没爆出粗口,只是用极为不爽的眼神,再次瞅了他一眼。
为了报这个奇耻大辱,接连几天,我集合我的死党们,要求他们告诉全班同学,不许跟薛宗廷讲话。一杯思乐冰的代价,不但让薛宗廷被孤立了好多天,更让人後悔的是,我们的心结,也从那一天起,越缠越紧,越来越严重。直到上了国中,我与他两个人简直是互不往来,连看对方也不用正眼。
「嗯…没想到那件事对你伤害那麽大。」我抓了抓头发,羞赧的说道。
「其实…我很快就忘了那件事了,只是从那次之後我们就很少讲话…」
「该不会是我觉得你很讨厌,你也觉得我很贱吧。」
「应该…是吧…」
「那」,我努力的想伸出和解的手,只是害怕他不知道会有什麽反应。我接着说:
「你现在还会觉得我很讨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