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才能卓绝,功勋彪炳,灵位被抬至名臣阁,名动天下;儿资质中等,虽不能青出于蓝,但还能守成,这些祖荫尚可庇护孙儿王佑,可孙儿之后呢?
“非送不可!”长柏断然道,“姨母屡教不改,以前还只关起门在内宅来作恶。现下胆越来越大,即使不算姻亲,盛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她居然也敢下手。拉亲妹顶罪,还有恃无恐的!姨母就是笃定外祖母会救她。这回倘不下狠手,下回闯祸怕更不可收拾。”
“君之泽,五世而斩。多少清贵世家,管束弟尤其严厉,就是怕祸起萧墙。”长柏轻轻扶住王老夫人的肩,劝道,“外祖母以后多关照康家表兄,也就是了。”想了想,又加了句,“倘若不送进去,康姨父定然休妻,那时表兄表妹怎办?”
“不,姨父定会答应。”长柏次露出笑容。
“这些年来,舅舅不断替姨母收拾烂摊。不论外祖母如可苦心教导,姨母依旧我行我素,刻薄庶出儿女,虐待妾室通房,在内宅动辄打骂动刑,草菅人命……这回已不是姨母头回下毒了罢!”长柏看向王舅父,“为着替姨母善后,舅舅多少次豁出脸面去求人,走,使银,做了多少不该之事,依舅舅资历,早该调任京官,可这十几年始终在外任打转。”
王老夫人无声流泪,心意纠结为难。
想及官途,王舅父不禁黯然,王老夫人望了眼儿,歉疚的低头叹气。
王老夫人慢慢拭干泪水,心知外孙心意坚定,犹豫道:“你姨父也不见得会答应送慎戒司呀?”大女婿厌恶女儿已久,一旦得知此事,一定迫不及待的写休书。
王老夫人看看儿,再看看外孙,虚弱道:“那也不必重罚至此呀!那慎戒司……实在不能去呀。”
书房里,父俩隔桌对坐,桌上置一壶清酒,两个冷碟,另一盘酱香浓郁的胭脂鸭信。
王舅父摇头道:“大妹确是过分了。这回连我都觉着心寒。”
长柏道:“小时来外祖家顽,有回我和佑表弟爬树摘山楂,辛苦半日才摘了小半篓。外祖父却要我们将其中一半捡出来丢了。我怎么也舍不得,外祖父却教导我俩‘倘不将烂果丢弃,那些剩余完好的,也保不住——为人处世,也是这个道理’;这句话,我记到如今。”
“此回之事,姨母全然不顾亲妹安危,甚至存心陷害。”长柏面露愤然,“外祖母口口声声血脉骨肉,可姨母焉有半分念及我娘也是她的骨肉至亲?!”
“难道……非送进慎戒司不可……?”想及老实孝顺的儿和孙,王老夫人动摇了。
长柏道:“姨母早就是个烂果了,只会牵连家人。”
提起过世老伴,王老夫人肃容,艰难道:“你的意思是……”
“不单舅父,还有佑表弟。元儿表妹之事,我也听说了。”长柏更进一步,“虽说我大堂嫂氏也是数年才得娠最新222。0㎡,可也因有旁的息。而外祖父一脉单传,拖耗至今,外祖母已十分对得住姨母了。”
长柏凑到外祖母面前,一字一句道:“即便拼却二十年仕途,我绝不会留姨母在外头的。”
就算平级,京官也比外官高出半等,最早王舅父比盛紘官级高,盛紘进京时两人打平,此时盛紘已比王舅父官高出半级,加上他是京官,就更高了。
……
盛紘一脸愕然,“你姨父姨母虽是夫妻,但早成水火,现下有这么好的藉口,休妻还来不及,怎肯乖乖听话。”
王老夫人怔住了。
王老夫人张了张嘴,驳不出理由。
王老夫人心中酸楚,垂泪道:“我对不住你娘,总想着好好补偿……”
王老夫人越想越心虚。
眼看盛家兴旺之势逐渐明朗,孙繁茂,各个读书科举,所联姻亲也大多清贵有势,相比之下,自家愈发不如了。何况,至今孙儿还没有息。
长柏道:“母亲在外头养了十几年,不曾得到父母慈爱,姨母可没半分心疼之意。”
王老夫人怒道:“你怎可如此说长辈?!”
“可是,她再也出不来了呀……”王老夫人泣泪,心意渐渐转向。
长柏直视她的眼睛:“在幼时,娘常说王家叔公虽待她好,可她最遗憾的,依旧是不能承欢于亲生爹娘膝下。与邻家孩童玩耍时,总不免被人欺负是‘爹娘不要,丢弃了的’。”
长柏一手拂起袖,替父亲斟酒,缓缓道:“姨父房内有位姓金的姨娘,颇有手腕,不但有儿有女,且宠爱十数年
“他怎么会答应?”
对得住女儿,就是对不住王家,王老夫人想起亡夫,心头一阵阵发虚。
“外祖母的骨肉,只有姨母一人么?”长柏十分冷静。
“佑表弟年岁渐长,外祖母也该替王家多打算打算了。”长柏轻悠的劝着,“可只要姨母在,王家就得继续替她犯难。今儿杀人,明儿下毒,何时才是个头?难道外祖母为了护着作恶多端的女儿,就不管舅父,佑表弟,还有几位表姐了么?他们难道不是外祖母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