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青棠冷眼看着她身影渐远,哪怕被自个儿为难至此也分毫不见狼狈,步履从容的往外走去。再去看垂眸不语的君王,他的目光不经意定在那轻轻抿着的唇上,继而往下看去——
衣衫整齐,可见还未来得及在这儿做出甚破廉耻的腌臜事儿。
那轻红的唇微启,仿若将方才那般的情景都忘却了似的,只问道,“户部贪污一案,争议出甚来了?”
楚琢之往祝家上面扣的帽子便是贪污腐败、监守自盗,而祝家本就不干净,如今被彻查,再做些手脚自是容易的 。他听见楚旧年问了,尽管心底思绪复杂,面上却涓滴不遗,半点儿也未曾流露出来,“户部一事牵连甚大,经刑部彻查后……”
他将朝堂上折腾大半天的事儿细细说来,无非就是四皇子忽然出手,大有他们敢动祝家,便要把旁人也拖下水的意思,各自牵制,让那些人迟疑不决,不知该如何处置祝家。
“宿卿怎看?”
被点名后宿青棠乍然回过神来,敛着眉眼道,“全凭陛下做主。”
仍旧是那句话,他着实是不耐得管了。倘若宿欢要作死便由她去罢,又与他何干?
此间的事儿被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终了也是个拖字。楚旧年因着顾忌按兵不动,却亦任由他们争斗,放权不管。
…………
待到御书房门外诸臣散去,屋内那两位亦是躬身告退了。
出宫的路便是那条路,哪怕两人有心避开也无用。
“左丞先前之言,仅仅只是为了宿家的颜面么。”楚琢之对此看得清楚,这般,他对宿青棠也是不齿的,“孤有一言,不知左丞听是不听?”
宿青棠看着身前的少年郎,清楚避是避不开了,也知晓自个儿非听不可,唇角便扬着再虚假客套不过的弧度,“殿下请说。”
“不知左丞以为,在左丞心里,将阿欢看得有多重?”这些说惯了委婉话的人乍然直白起来,字字如针,刺得人语塞哑然,“若不看重,何必为之恼怒?倘若左丞要为难阿欢,便难么?”
不难。
甚于无需他多想,这个再明了不过的答案便从心尖儿蹦出来,堵在咽喉,让他抿着唇角忽觉难堪。相较于被晚辈训斥轻嘲的不豫,却更像是被看破心事的恼羞成怒,“殿下慎言。臣乃是她的亲小叔,殿下此言将她的清誉与臣的名誉,置于何地?”
“孤何曾说过左丞有意阿欢?”他有些诧异宿青棠会这么想,而后眸色略沉,倏而笑了,“左丞如何会想到这个?”
满心龌龊!
楚琢之轻了声音,一字一顿,“此言此行,怨不得孤多想。”
他压着心底Yin暗与止不住的戾气,温润如玉的眉眼间含着笑,一派柔和良善的作态,音色清和,“如若不然,左丞方才何必咄咄逼人、何必刻意让她难堪?”
无非是……妒忌她竟亲近旁人,恼怒她对旁人有意。
被推开后跌撞在宫内朱墙上,楚琢之看着宿青棠几近落荒而逃的模样,低嗤一声,满心讥诮。他便顺势倚着冰凉的墙面往抄手游廊外望去,步步成景、奇花异石,大俗大雅的南宫里还是奢靡偏多,纸醉金迷到可以迷惑人心。晦涩着眸子,他仰首却不见天,被华贵的廊檐遮住了视线,如同宿欢那样,他总是看不透。
“为何……不能是我?”
牵着唇角轻轻的笑,楚琢之眸底沉郁,说出的话音量极低,随风散开,除却他自个儿再无人听闻,“旁人都可以,为何偏偏……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