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年也是……”
“想什么呢?我当年压根就不是选出来的头牌,本来的头牌小子楼里整整调教了两年,谁想到被我半路杀出来截胡了,我把几个常客哄得神魂颠倒,怂恿他们几个互相抬价,这才拿到了有史以来最高的价格,才挤掉别人当上头牌。”
“你很喜欢当头牌吗?”
“废话,我要不是头牌,你现在能坐在第一排优哉游哉地看戏。”’
小白口中的“戏”已经随着几道旋转升腾的烟雾,开始了。
一身白衣的少年站在舞台中央,身形修长在特意打造的羽衣包裹下有种飘飘欲仙的气质。我先前一直没有机会仔细观察萧湘的相貌,如今光影交叠,我才随着安排好的灯光轨迹,端详起萧湘的模样。
他的衣服细看之下遍布通体雪白的羽毛,我看出这些白羽毛不是寻常的白鸽,它们更纤长更锐利,更像是白鹤或者白鹡鸰。
无论是白鹤还是白鹡鸰,都是海棠市中非常珍贵的动物,得到一只已经很不容易,更遑论是可以铺满全身的几百只禽鸟的羽毛。
长长的羽衣腰间系有一根鲜红的腰带,小白站在灯光中间,在唐先生的示意下,缓缓地抬起手,拉开羽衣,露出仅仅披着一层纱的身体。
他的内衣是一层半透明的白纱长袍,上面全是手工刺绣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小白悄悄告诉我,这是故意刺激看客的神经,不能不露也不能全露,犹抱琵琶半遮面,还要给他们留下遐想的余地,让他们产生需要由自己亲手脱下这层纱衣的冲动。
天生高贵的王孙公子,老奸巨猾的商贾巨富,此时此刻都在屏神静气,等待着萧湘下一步的动作。
从长袍缝隙的影影绰绰间,能看到两条不着寸缕的长腿,一双同样赤裸的双足上用红线系着一颗颗纯金的小铃铛,在萧湘一点一点展示自己的动作间发出清朗的声音。
别人说佛塔屋檐间会悬挂四方铃铛,为的是安渡众生。萧湘的脚踝间系着铃铛,又是为何?
我不明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散落的白羽毛拂过萧湘的身体,拂过萧湘眉心一点鲜红的美人痣。万白丛中一点红,显得既清纯又妖艳。
艳妆下的萧湘随着升腾而起的音律开始舞蹈,一双横波目在举手投足间含情脉脉,从灯火通明的堂皇到寂静无声的黑暗,丝毫不放过台下的任何角度,别人只当他在展现自己,而我却知道他恐怕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寻找自己的恋人。
萧湘,这名字就起得既清冷又旖旎,潇湘云水、云雨高唐,是神女的惊鸿一瞥,也是楚王的春梦无痕,是和上一届的艳公子的明艳动人艳帜高张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美。
谁会得到他呢?
舞台上金碧辉煌花团锦簇,一个白衣美人楚楚可怜在舞动自己的身体,视线飘忽不定,不曾在任何一位宾客的身上停留,最后不知道会落在什么地方?
会场上推杯换盏灯红酒绿,一个个衣冠楚楚的绅士正用自己凝固的视线在贪婪地分食着一个鲜嫩的美人,他美丽,他羞涩,他是在座诸位很多人已经失去的不可复得的青春。
“贺将军,您以为如何?”唐先生附在第一排的一位绅士耳边轻声道,对方看上去不过三十上下,眉目俊朗,而且看唐先生的态度,大抵应该是海棠市中名流,再听人称呼他“贺将军”,应该就是督办海棠市军务的贺将军了。
“不错。”贺将军惜字如金,一双眼睛只停留在舞台上的光束中。
一个声如洪钟的笑声传过来:“漂亮,这样的小美人,唐先生恐怕是花了不少心血才调教出来罢。”说完他指示身边的侍者继续加筹码。
觥筹交错间,一手修建了半个城市的建筑商方老板、掌握着矿脉产权的柳董事、私人名校的董事会主席徐校长、掌握高端医疗的私人医院院长韩医生、不知被谁邀请来的东瀛商人小原先生、出生起便拥有头衔的年轻公爵De·ALEX,他们都在争先恐后地不断加码,我眼睁睁看着台前屏幕上的图案跳到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数目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从未如此切骨地感受到人间真实,一个含苞待放的美人,能抵得过一个普通人家多少年的日常生活,能修建起一个设备一流固若金汤的学校,能帮助一个垂死挣扎的绝症病人一直续命到医学昌明的那一天。这些能够决定别人前途甚至生死的数字,只不过是他们的一夕欢愉,是他们使用手中的财富和权利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一个玩物。
唐先生摇晃这手中的粉红香槟,对跪在舞台边垂首致意的萧湘说:“萧湘,你走下来,让诸位先生好好欣赏一番。”
我坐在第一排,抬眼就能看到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接下来的事,便不是我这样的陌生人应该知道的了。小白拉着我的袖子,示意我应该退场。
后来我趁着小白心情好的时候询问小白当夜萧湘发生的事情,小白正在吃我给他剥好的奶白葡萄,他美滋滋地吃完水晶琉璃盏中晶莹剔透的果实,方才卷了卷舌头,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