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地垂着头,全身像没了骨头似的瘫软。身后的士兵很努力地将她固定成站姿,好让眼前愤怒的同伴狠狠发洩一番。
「妳这该死的杂种!」
灼热感丝毫未减,她的下巴就被身后那人举了起来。髮丝被汗与血黏得满脸都是,黑色与黑色的狭缝间仍是一片雾白,只有在挨打前一刻才看得清楚,向着眼前飞来的东西究竟是什幺。
这次「喀」的声音与炽热感集中在左眼,不像前次那种扩散到全身的疼痛感,而是尽数分布在以左眼为中心的小圆圈内。被沾血的拳头直接命中的眼眶传来令人害怕的闷痛,视线变成好像坏掉的通讯萤幕,其中一半不受控制地闪烁着带有杂质的红黑色画面。
她曾经被人像这样殴打脸部,当时的施暴者并非军人,只让她左眼肿了两晚。但是这一次……
「参谋是吧……解放军的参谋是吧!」
别说是红肿了。
当深红色杂质迅速自半侧视界消失,随后降临的是不同于闷痛的恐怖。
眼睛已经……
「好好地用妳那只眼睛看着我!叫妳看着我啊!」
身后那人扶着她好让她慢慢跪下,一只手发抖着来到她右眼边,将她又髒又黏的眼皮大大地撑开。
眼球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有点冷,接着是很不舒服的酸痛。
她用仅剩的右眼看着哭泣的施暴者。
「就是妳……夺走我心爱的人……」
眼神中混杂着愤怒、悲伤与绝望的那个人……
简直……
就是未来的自己。
「我的……梅露……」
那是被巨大的悲伤彻底摧残,
「啊……啊……」
被崩溃的现实无情蹂躏,
「……啊……」
什幺也不剩的……绝望的空壳。
后来肚子又挨了三……还是四下的重拳,她忍不住呕吐,酸液都卡在喉咙中间,身后那名懦弱怕事的士兵才赶紧找来军医。原本以为会就这幺被打死,可是施暴者并没有继续虐打自己,而是独自呆坐在充做囚房的运输车内,双眼空洞地望着她。
「梅露……」
然后……千代缓缓闭上了右眼。
她有着一头乌溜溜的长髮、黑珍珠般的眼睛、粉白的肌肤与细致到和常人不同的五官。
对于多数人来说,黑髮黑眼是稀有可怕的存在。
对于那个人来说,则是平凡到不值一提的小事。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能让那个人摸摸自己的头、拥抱自己的身体,也就值得了。
如此一来,就算被留在这个孤单的世界……仍然会有面对明日的勇气吧。
§
崔荻莉上校面向被日射映成一片金黄的巨大城墙伸了个懒腰,再打个没啥素养的哈欠,才慢悠悠地穿起副官递上的制服。士兵们在她的营帐前布置桌椅,伙食官随后送上早餐。帐里,衣衫不整的梅玛还夹在陪寝军官之间呼呼大睡。崔荻莉多瞄了眼梅玛外露的美乳,才兴味索然地走到餐桌前,与三位副官共同享用早餐。
没有培根固然可惜,麵条也差强人意,不幸中的大幸是肉酱罐头的味道还过得去。看来不早点夺回亚库兹克果然不行哪。崔荻莉吸了口麵条,嚼没几下便吞进肚。她在心中替自己受难的味蕾哀悼了一分半,再拿两秒钟替手中握着口粮包的士兵们打抱不平。然后听着副官们的闲聊,一派悠闲地吃着洒了乾豆子的肉酱麵。
她从以前就很讨厌波赛莉娜这个女人,倒是没想过终有一天竟然要与之为敌。与其说那女人能力卓越到令人妒嫉,崔荻莉只是单纯讨厌她假清高而已。
所有西方军军兵都知道,亚库兹克是有着一个统帅、两个派系的都市。
要不是选择克蕾莎?雷默准将的掌权派,就是潘蜜拉上校的在野派。
可是那个女人,既不打算攀附准将,又不愿与上校等人为伍,也没有搞第三势力的迹象。换言之,就只是保持中立立场而已。她不接受收买,也不惧怕恐吓,俨然就是一股清流的楷模。毫无疑问的,这将使波赛莉娜更加惹人厌。无奈她手中握着的是规模最大、实力最坚强的机甲师团,因此大家再怎幺讨厌她,仍然有所节制。
要想以武力制约波赛莉娜的部队,除了靠各师团长联合起来,就只剩下西方军最精锐的一部──野百合大队。联合阵线她们已经办到了,野百合则是准将直属部队,三方抗衡的情势就此成型。
不管哪方都很清楚,一旦任何一边开始失衡,情况不可能受到控制,只会越演越烈。
就算是看似中立的波赛莉娜,也绝不会在失衡的棋盘上保守到底。
如今,那女人果然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再来就看胸有成竹的潘蜜拉,会如何搞定准将与波赛莉娜啦。
用完早餐,精神还是提不太上来,于是她随口交付晨间例行事项,便打发掉尚在用餐的副官。是要回帐内睡个回笼觉呢?还是乾脆在这边瞇一下就好?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