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少将打发掉,仍不安地守在外头。少将沉默许久,才慢慢地说: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想为了玛尔克森人争取我们该有的一切。安全的土地、充足的资源……只要有了这些,身为前鲁特亚人民军的一分子,玛尔克森人就不需要看自由联盟的脸色行事,也不必当居无定所、成日只待粮食发放的次等领民。」
「次等领民……」
「是的。对自由联盟而言,所有领民都存在着视同化与否的差别待遇。我等玛尔克森人因为新进,绝大多数仍尚未同化,只能被视为难民对待。这并不能怪联盟,她们光养活自己就很辛苦。况且,在土地与资源极度缺乏的这块大地……不论我们怀抱何种理念,最终只会衍生出引发憎恨的阶级概念。」
「那幺,少将又为何要与联盟作战呢?既然能理解联盟的作为……」
「我能理解她们,但是其她玛尔克森人能够理解吗?」
「啊……」
少将说得没错。
即使能站在双方立场、了解彼此的癥结,仍然是不够的。要想对错误的体制做改革,就得靠大众力量来实现。在试图与对方沟通以前,若己方无法认同、支持自己,到头来一切仍是枉然。
「无法被理解是很痛苦的事情,幸好我们并非只有玛尔克森与自由联盟两条路可以选。或许,大海另一端的人们,就是看中我方民间与高层的矛盾,才与我接触吧。」
「地球联合军……?」
「是啊。就是那个叫赛尔菲尔的高个子。」
千代鼓起了嘴,但少将没注意她的脸,只好又丧气地把气吐光光,说道:
「我知道呀。可是,我不懂这场战争对她们有何利益。连她们为何要帮我们训练部队,也想不透。」
「聪明的千蛋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
「是千代啦……呜。」
其实啊,不想知道反而还比较困难呢。身为少将的贴身参谋,千代和阿曼妮雅好几次都在少将与某人的密谈中出席,儘管她们多数时候只负责服侍少将。对于地球联合军为何接触玛尔克森,千代已经能推出个大概。然而说起这种大事,果然还是由少将亲口道出会比较来得有说服力吧。思及至此,千代熟练地用她一贯的装傻口吻追问:
「到底是为了什幺呢?」
「还装。」
「告诉人家嘛。」
「自己想,就当做是今天的功课吧。」
「呜呜。」
对自己小脑袋瓜里所想的事情了若指掌的少将笑了笑。
「那个组织的目标,与我们所需要的改革不谋而合。这也是为什幺,我会在人民会议上提出向自由联盟正式开战,而赛尔菲尔亲自来指导我们第三军。可是……」
「可是?」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会找到与改革同等重要的事物……」
少将说到这里,就轻轻地闭上眼、不再开口。千代见她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就把那句未完成的告白收进心里,跟着少将一同放鬆。
腹部感受到的,是少将的体温,与发出臭味的微黏触感。
本来应该是让自己伤心至极的事情,为何现在反而没什幺感觉了呢?
好平静。
好想就这样一起离去。
两个人一起,逃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照顾彼此到老死为止。
或者,就在此时、此地,用藏在靴子内侧的匕首……
「报告……!有个奇怪的家伙,要求见少将一面!」
啧。
这副官真懂得如何破坏气氛,讨厌死了。
不过,这种时候,会有哪个奇怪的家伙知道这个地方?若是敌军的话……
「别担心,有我在。」
逕自起身的少将拍了拍千代头顶。
「是的……」
千代回以有点不安的笑容,赶紧穿好衣服,陪同少将一起走出帐篷。
唯一一座营火的周遭,数名荷枪实弹的士兵正朝向一片漆黑的荒地警戒着。两人在副官带领下来到营火旁,本来黑漆漆的荒野,缓缓现出一名中等身材的女子身体。她身穿极为简便的破烂粗布衣,五官彷彿笼罩在无法透视的黑暗之下,看起来十分吓人。
那名女子手里握着的,是一把比饰剑要大上整整一号的长剑。如同她的五官,那把剑从头到尾都被黑雾缠绕着。或许它根本就没有实体。
少将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这幺做──走上前去、向藏身于黑暗的诡异女子开口问道:
「身分?目的?」
女子稍微歪着头,就像无法理解少将所说的话。片刻之后,才自顾自地点着头,反问:
「洛雅?凡尔赛?」
少将点头……紧接着猛然向前挥出一拳。
众人紧张地叫出声。但似乎只有千代观察到,在少将动手的前一刻,黑黑的女人就先一步扬起黑剑。少将所瞄準的不是对方肉体,而是那把令人在意到不行的黑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