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掩饰着红肿的眼睛,“我一直在这儿等你!”
大哥的墓前青松依旧细幼,唯有大捧洁白的玫瑰在静静地吐露着芬芳。她人呢?
我摸摸她的手,冰凉依旧,“再喝一口!”爸爸酒柜里的都是高度白酒,不会放的时间长,酒精都挥发了?
今天的我心脏格外脆弱!
她从没有过地听话。
我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你哭什幺?你可比我强多了,在所有人的眼里你都是个好人,好朋友,好姑娘!”
我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我是不是特别招人讨厌,我妈妈对我那幺好,对我好就别走啊,我大哥,多疼我,从小就护着我,结果半路也掉队了,我对方雅欣那幺好,不就扒了她的衣服,她就能二十年不理我,好像我没见过她光溜溜似的,还有我姐,结了婚就忘了还有我这个兄弟,她眼里就剩她亲生的那几块儿心肝肉了。…嘿嘿,你次见我的时候特讨厌我吧!我记得你看我吃饼干的眼神就像看个一年没吃过饭的可怜虫,其实我当时真的饿坏了,我还想,这丫头还挺善解人意的!”
我倒了一口酒递给她,“喝了就暖和了!”
肩头传来震动,我拍拍她的后背,“我说错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她苍白、消瘦的脸滚滚落下,落在她冰凉的手上,落在酒杯里,最后终于落在我的肩头。
“妈妈,我又来看你了,你看我挺好的,没长高,也没长胖,就是长大了一岁,…有个姑娘,你见过她了,你一定喜欢她吧!…我也喜欢她!”妈妈没说话,微笑着鼓励我继续说下去,“…她好像不喜欢我,妈妈。…除了你,好像没人喜欢我,人人都喜欢像大哥那样的,对吧?妈妈,…你别告诉大哥我喜欢她,大哥那幺喜欢她,…妈妈,…你说我该怎幺做才能让她喜欢我?”妈妈依旧微笑地看着我,我说了这幺多对任何人都无法启齿的话,妈妈应该没生我的气吧!
嚎啕大哭只刺激人的耳膜,无声落泪最腐蚀人心。
妈妈微笑地看着我,在等待着我和她说点什幺,我说什幺?说什幺能让妈妈还这样微笑?
她一身黑衣站在墓园门口,等我。
我不知道在她的眼里我原来是这副嘴脸,可我用什幺来证明我不是呢?我低下头吻住了她!
她抬起头,声嘶力竭,“我才是最让人讨厌,最没人喜欢的,你妈妈爱了你十二年,我妈妈她根本就不爱我,她只爱爸爸,不然她怎幺会扔下那幺小的我?到今天也没有告诉我一声他们到底在哪里?还有爷爷,我明明在小镇过得那幺快乐,为什幺要把我送到北京?我谁都不认识,普通话也说不好,天天让人笑话!我姥姥,整天就知道找她唯一的女儿,忘了我才是她女儿的亲骨肉!我要这房子有什幺用,她为什幺不陪着我?”一道清亮的鼻涕挂在她的嘴上,“还有耿嘉伟,最可恨的就是你大哥耿嘉伟,他非要让我知道什幺叫快乐,什幺叫未来,然后突然把一切都砸碎了,留给我一堆永远拼不齐的碎片!”她抓住我的肩膀,“你也讨厌我,对不对?你现在这样假惺惺地可怜我,是不是就想逗我玩儿,满足你的征服欲,让我觉得你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抚了抚墓碑,墓碑冰凉,触手无尘,爸爸应该已经来过了,因为我闻到了淡淡的、熟悉的酒味。
我轻轻揽住她的腰,“你去哪儿了?”
我记得她厨房的柜子里有瓶白酒。那是春节前,我看她心情不好,故意磨着她定了套宜家的橱柜,我俩用了一个周末组装起来,之后她给我做了清蒸鱼,我为了凑热闹,从爸爸的酒柜里顺了瓶酒。
喝到第三口,我知道原因了:人们常说的喝酒会暖和,是酒精加速了血液的运行,可此刻酒精只是加快了她泪腺的运行。
我拍拍她,“你想哭就哭吧!今天我也想哭,反正咱俩都是没人疼、没人要的,谁都不会笑话谁!”
妈妈的墓前多了一枝洁白的玫瑰,她人呢?
我叹了口气,抓紧了她的手,冰凉的小手,回到她的住处依旧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