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排列,安置着二十八个齐胸高的铜鼎,鼎里装满红白两色胶着的粘稠糊状物,略微有点腥味。百里弥音叉开腿立于相邻的两个铜鼎边缘,自箭囊拔出三支赤羽箭,尚来不及张弓,只见九头虺高昂的头微微后倾,显然是要发动攻击。百里弥音见状立即跳开,毫无章法在铜鼎间跋跃,九个赤红的蛇头紧追不舍,好几次堪堪擦过她的衣摆,惊险万分。
“九头虺不会追出来吗?”卫封接着问。
仨人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偌大的地宫中,尤为清晰。九头虺对百里弥音的攻击回回落空,霎听到响动竟放弃了她,调转方向昂扬着九个灵活的蛇头嘶嘶怪叫往仨人袭去。被它步步紧逼的百里弥音这才得以找到机会还击,迅速拉开弓三箭齐发,任九头虺游移的速度再快亦跑不过百里弥音的赤羽箭,堪堪穿透三个蛇头。九头虺吃痛挣扎,耷拉着中箭的蛇头躁狂起来,蛇身猛甩,力气极大,横扫翻一片铜鼎,里头糊状物泼了一地,地宫瞬间腥臭难闻。
“蠢货,百里先人和我的祖师爷大费周章布阵,豢养守阵虫兽在此,岂可随便杀。”李堂道长抬起一脚踹了下卫封,斥道:“它们的命可比你的值钱,方才若非保护我们,万不得已小百里才会放箭。”
九头虺身约两人粗,皮纹红白相间,颇艳丽,身长盘在铜鼎下难以估量,九个头看似有气无力四散漂浮,实则灵动迅猛。每个头颅上均有一个凸起的刺钩,尺长,光滑无齿锯,却坚硬无比。乌鼓鼓的眼睛既像涣散无神,又像时刻注视着四面八方,鲜红分叉的蛇信子在空中扑棱,噗嘶声不绝于耳。
“累否?”户绾温婉道。
“道长,怎么办?”九头虺结结实实挡住了一行人的视线,户绾看不到百里弥音,心里焦急不安。
“李堂道长,我牵制它,你带人过去。”百里弥音沉静交代了声,引着九头虺跑向角落。
“快,跟我走。”李堂道长当机立断,领着卫封和户绾疾步穿梭于铜鼎中。
合窳是第五阶守阵灵兽,黄身赤尾状如彘,面似人而声如啼婴。四人拾阶上来,入目一汪深潭水截了去
卫封突然站直身扫了一眼四周,眉头深锁神色凝重。“你们听......哪来的哭声?”
“铜鼎里装的什么东西啊,黏糊糊的溅了我一身,忒恶心了。”卫封边跑边问。
“不会,它出不了雷池阵。”
卫封撇撇嘴,不再作声。
户绾侧耳静听,隐约听到婴儿的哭声时断时续自台阶上方传来,一如摇曳的烛火那样飘忽不定,听不真切。然而声嘶力竭的哭喊出现在这里,着实令人不寒而栗,户绾不由挽住百里弥音的手臂。
“呔......你问题忒多,烦死人了。”李堂道长极不耐烦地说:“世间万物多玄妙,小百里说过黑雾迷境下的尸蹩数百年未进食,你端是不信她,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推下去给它们饱餐一顿?”
说到豢养,卫封又想起之前的问题,李堂道长尚未为他解疑,遂问:“血蜘蛛和尸蹩平日以什么为食?”
“莫怕,是合窳,有我在,它伤不得你。”百里弥音拍了拍户绾的手背安慰道:“这里腥臭难忍,我们且往上寻个地方休憩。”
李堂道长闻言,不屑地瞟了眼卫封,自鼻孔里轻轻嗤了声。百里弥音置若罔闻,径直走向户绾,额上渗出细密的薄汗,可见与九头虺这一番较量并不轻松。
“好了,我们出阵了。”李堂道长迈上齐膝高的台阶,不待平复呼吸,高喊一声提醒百里弥音。
“那是九头虺的食粮。”李堂道长头也不回,气喘吁吁道:“它将自己蜕的皮浸泡在津液中发酵,以此充饥,自给自足。”
“户丫头不用担心,九......六头虺伤不到小百里。”
百里弥音摇头,最是那淡漠清冷的眉眼依稀划过难以察觉的温柔。
“祭司若一开始在阵外射杀它便不用大费周章与它周旋了。”
户绾忙回首看着百里弥音,担心她对付不了暴怒的九头虺,但见她在九头虺猛烈的攻势下毫无间隙还击,只能一味闪避,稍显吃力。正当她欲脱身出来时,九头虺似乎识破了她的意图,忽而挪了一个地方,适巧堵住了去路。
户绾紧紧攥着袖口,灼灼的目光始终不离九头虺,似要透过它的躯体寻找百里弥音的身影。九头虺受了伤,又一直全力密集的进攻,经过这一番纠缠,体力消耗太大,明显可见它的速度放缓了许多,蛇信子的嘶嘶声亦不再那般频繁噪耳。须臾,只见百里弥音身形一动,旋即步虚如影自九头虺身前跃闪而出,足点铜鼎奔行飘逸往户绾的方向飞纵过来。由于太紧张不知不觉使了力,当看到她毫发无伤回来,户绾方松开起皱的袖口,只觉指节发麻。
“血蜘蛛和尸蹩又以什么为食?”这些神物志怪既然都记录在《百里氏族通志》当中,说明布阵时它们已经存在,至今整传了十代祭司,竟还活着,卫封甚感惊异。
“祭司好身手啊,我们都为你捏了一把冷汗,好在有惊无险。”卫封厚颜无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