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波,乐瑾瑜呢?她离开负一层了吗?”我走出铁门冲邵波问道。
李昊虎着脸,亲自将老刘领到其中一辆车的后面,开始了突击审讯。大批刑警进入新院区的负一楼,企图捕捉邱凌逃跑的痕迹。但实际上,压根就不用捕捉,以邱凌一贯的严谨,是不可能留下太多痕迹的……
我环视着面前的人们。他们代表着众生百态,或心伤,或心痛,或焦急,或好奇……每个人每天都有无数种不同的情绪占据他的思想,每一个喜好与厌恶都藏在内心深处……而精神病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放纵自己一厢情愿的诸多冲动。
老刘找了四年,最终找到的只是一抹漆黑的焦炭。就算是这抹焦炭,也只是在警方档案袋里的照片里。被尚午洗脑后迷信末日论调的老刘的女儿,选择在一个午后自焚。那年轻的生命焚烧后的青烟,飘了好远。于是,老刘不想让女儿就这么白白死去,他要复仇。他固执地认为,犯下罪孽的人,不应该只被囚禁在精神病院里安逸地活着。
很多东西,只是一个人的事……那么属于年轮中的一切一切,只是文戈一个人的事,与世界无关,也与众生无关。
我再次环视大伙,却猛地发现,乐瑾瑜并没有在现场。紧接着我意识到,实际上我与尚午、岑晓聊到中途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见了。当时我以为她只是出去了,但如果她出去的话,在之后出现异常时,她应该是第一时间跟随李昊、邵波他们几个冲进来才对。
老刘应聘做了保安,满脸微笑面对精神病院里的每一个人。他小心翼翼地捕捉着,期望逮到一个机会,将尚午绳之以法。但他的这一小小心思,被国土局派过来检查新院区的邱凌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晚,我再也没有说话。市局送我和邵波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望着窗外黑漆漆的世界。是的,那暗影中潜伏着一只只“猛兽”,它们悄无声息,它们摩拳擦掌……
“我就觉得邱凌那里的监控屏幕有什么不对。”李昊也意识到了什么,大步跟在我身后。
但我们冲出木门后,面前一副惊慌失措表情的老刘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站在我们身前,拦住了我们的路。紧接着,我发现他脸上露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并用一个和他的身份格格不入的优雅姿势往旁边一让,并弯腰伸出右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慕容小雪查了车牌,是租来的车,租车人就是乐瑾瑜,时间是下午7:24。这时间据邵波说,就是他们给乐瑾瑜打完电话之后。
邵波一愣,紧接着冲他身旁的李昊沉声道:“对了,乐瑾瑜呢?她不是一直在病区里面吗?”
据李昊说,老刘始终是笑着的。在老刘看来,邱凌是坦诚的,邱凌和世界上大部分心里有着阴暗心思、表面上又要假装道貌岸然的人不同。老刘还说了,自己在邱凌的影响下,仇恨被抹杀了,觉得只要保证尚午不再出去害人就够了。至于自己将尚午误杀,不是本意,谁让楼梯口正好有这么一根断了的椅子脚呢?自己怎么可能想到上面居然还有一根钉子呢?
老刘并没有隐瞒什么,相反,他很快就变得坦然与豁达。因为警队的纪律,我和邵波只是通过李昊的简单复述知道了大概:老刘确实当过兵,但复员后,他一度也是个小老板,在老家接了几个工地做得不错。但五年前,他在海阳市读大学的女儿不见了。
李昊最终愤愤地说:“尚午的死是误杀,这是事实来着。只是……只是……嗨!不说了。”
是的,我们在冲出几步后看到的只是洞开着的木门与里面那洞开着的铁门……邱凌不见了。
那晚的精神病院外停了差不多十辆警车,包括汪局在内的海阳市公安局跟刑侦有关的人全部过来了。案子似乎并不惊世骇俗——一位精神病人从精神病院逃脱,他挟持抑或协助他的人,是一位年轻的精神科女医生。而另一位精神病人死了,他以为得到了神的眷顾,获得了一次完美的逃跑机会。但最终发现,他不过是掉进了一个完美的精心布置的圈套,死在一位保安“无意”的棒击下。
我脑海中来回放映着关于乐瑾瑜的一切,她那扬起笑着看我的脸,她那淡淡的芬芳与素色的长裙……
最终确定的案情结论是:在我一直感觉如同隐藏着猛兽的走廊尽头,那暗影深处其实还有一扇门的。但新院区尚未完全投入使用,于是只开了一边的门。同时,为了省电,没有病人的那片病区的灯泡甚至都被摘了下来。邱凌趁着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尚午吸引时,与乐瑾瑜一起通过那扇门离开了负一层。医院门口的监控探头里清晰地拍到乐瑾瑜开着一辆深色轿车离开医院,那画面里面,乐瑾瑜的脸部表情看得并不清晰,但是据保安说,当时乐医生只是冲他们笑了笑,说出去还车。
邱凌,你是个精神病人吗?如果不是,那你为什么要如此放纵自己对尚午的恨,甚至不惜制造出如此多的是是非非,最终来完成对尚午的处决呢?
她没出去过?我有了种不祥的预感,甚至并没有细细思量什么,便径直朝着门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