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莲?元钧心中一动,慢慢又拿了一颗黑子起来:“请吧。”这几日,湖畔圈出来种莲的湖角落,已深深挖出了无数的淤泥出来,在五月的日光下暴晒,又重新回填,他仔细观察过,没看出什么特别来,显然负责看守的禁军统领们也很是注意,每次湖边五步一岗,十步一人,都站着紧紧盯着挖泥的民夫,不允许乱走。在这样严密的监视下,想要做什么显然很难,他为了避嫌,干脆压根完全没走过去,几乎足不出户在屋里养病。他绝步不出,只在屋内养病,显然也让负责的禁军们放松了些,开始几日还颇为紧张,这几日看得出已有些松弛,毕竟五月近六月天了,日光强烈,民夫们干惯了,又毕竟是在淤泥里,能吃苦,禁军们却大多是贵族子弟,娇生惯养,晒上几日,头昏眼花,哪有不松懈之理。如此这般,这种莲若是有什么,这个时候倒是做手脚的好时候,只不知道唐喜究竟和容璧,达成了什么协议。唐喜已弯着腰捧着托盘进来:“奴才见过殿下,殿下上次说过喜欢这莲菱清香,又思念先皇后做的菜,今日偶然得了极好的刀鱼,正好做了汤面,与这鸡头米、糖渍桂花,菱角一并给殿下送过来,尝个鲜。”元钧看那白玉瓷盘里头盛着白珍珠一般的鸡头米,伸手拿了勺子尝了一粒,柔软脆嫩,带着清甜,微微点头:“孤病中嘴淡,卿有心了。”唐喜眉开眼笑仿佛极和气:“殿下满意就好,殿下前日交办的种莲的事,也已办妥了。如今这边莲花也已种差不多了,都是从江南白马寺请来的千叶宝莲种,名唤钵罗华的,那边主持亲自诵经祈福过,连夜从江南那边快马送的藕种进京,待一个月后,就能开了,开着莲花是火红色的,据说花放之时仿佛火焰在水上燃烧,十分盛况。”元钧诧异:“我听说白马寺那边很是以此为宝,轻易不给种的,如今竟然连莲藕都给你了?”唐喜悄声道:“殿下不知道,他们正愁的,如今陛下好道,他们只好扯着那佛道同源、万法归一,勉强支撑着罢了,到底还是想着要弘扬佛道呢,如今殿下要种莲花,他们哪有不奉承的?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他们那是整座池子都愿意搬来京都呢。”元钧被他几句话说得忍不住露出了点笑意:“《诸经要解》道:十方诸佛,同生于淤泥之浊,三身证觉,俱坐于莲台之上,因此莲花为佛门至宝,这才如此珍贵。好好的佛门净地,倒被你说得倒像是邀名射利之徒了。”唐喜笑道:“殿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佛门高僧,那也是要吃饭化缘的呢。寺庙名下的地,都不纳税,都是信众捐献的,如今都信道家去了,谁来供奉呢!”元钧道:“倒是你们看得透彻,是孤太狷介了。”
唐喜道:“殿下身份贵重,仁慈好义,自然有人愿附于骥尾,执鞭随镫。”元钧看他说得恳切露骨,十分诧异也不知容璧究竟许了他何物,更不知那所谓的种莲,究竟有何玄妙,试探着问道:“卿既已办好,则这莲池,何时可用得上?”唐喜一笑:“殿下只管静待佳音,如今莲种已种好,待到湖水灌入,不多时荷叶生发,莲叶田田,殿下便可泛舟湖上,赏莲观景,赋诗避暑了。”元钧微一点头:“如此有劳唐公公了,孤就静待佳音了。”唐喜微笑:“幸不辱命。殿下请用这刀鱼面汤吧,不然一会儿糊了就不好吃了,这是上好刀鱼剁成鱼蓉,又与蛋清和面擀出来的面条,是江南做法,殿下尝尝,旁边这还有韭花酱,极配的。殿下慢用,奴才先告退了。”元钧温声道:“好,左右看赏。”他端了那碗刀鱼面来,用筷子夹起那软滑面条慢慢送入嘴里,只觉得细滑美鲜,再配上一侧的墨绿韭菜花酱,果然搭配在一起口感更是鲜香满口。刀鱼rou细味腴却多刺,明后的刀鱼刺尤其硬,要除刺是个水磨苦差事。做这一碗刀鱼面,想必费了不少功夫,然而自己从前并不好这口舌之欢,应该是容璧在自己身体内之时真心好这厨道,怡然自甘,这才让这唐公公如此尽心指教,用心做这一道美食,送来还要反覆细致解说这做法,款款诚意,令人动容。但却实在不知这聪明伶俐的小女官,究竟是如何避开这森严的耳目,与这唐喜公公搭上线的,只看如今皇帝待自己还算纵容怜惜,想来是丝毫未露马脚——如今,他是极盼望回到那烽火战场之间,却只能静静坐在这里,感受这焦灼的权力欲望焚烧着自己的心,要不是这唐喜这边似有什么突破,恐怕他这病,仍好不了。他几口用完那碗刀鱼面,将剩下的菱角、鸡头米等物都赏了下人,慢慢在桌面上铺开舆图,再次沉思起来,在心中反覆演练,将军不打无准备的仗,他如今竟似乎隐隐感受到了靖北王这十年来对这一仗的Jing心筹备以及运筹帷幄,他绝不是贸然出战的莽夫,此一战,若是能成,正是造福千秋,福荫后人,中原可保百年平安!===元自虚漫不经心看着军报,问道:“老三还没有到靖北?”一旁的王申甫丞相小心回道:“此去路程遥远,路途便是顺利总也要半月,而且听说靖北王已深入腹地,三殿下毕竟千金之躯,不好随着去北犀,反而误事,因此兵部这边答覆说定国公这边奏报,暂时现在距北犀最近的钜鹿守着,再命人传话给靖北王,若是方便,便将公主接回。”